不论是我梦中所见到的,还是脑中的一些记忆,都有大牛的影子,就连许明华来看许珊时,被翠竹推到,也是大牛将她扶起来的。
“好,那您明日问问他们父子,平日里可能赚多少银子,我好想想要给他们多少月银才合适,明日咱们就去买辆马车,日后我可能会经常出门的,届时,可就要劳烦他们父子的。”
“姑娘,哎哟,珊姐儿,这是哪里的话,那王通本就是您的奴才,那身契您不是都瞧见了,可是死契,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他们租地,做活,不都是为了能近些照顾着您嘛,珊姐儿,您是有所不知,他们父子赚的银子,多数都给您送来了,是老奴没要,他们便开始买吃食给您送来。”
“唉……因着我,可是让您几位受苦了,放心吧,我已大好,这日后便是由我来照顾您几位了,该有的体面咱们都拿回来。”
田妈妈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嘴里又开始佛号高喝,感谢了一圈的满天神佛,末了还请示我,明早是真的要去前面庵堂上头柱香,要好好感谢一番神佛保佑;
我淡淡的笑着,心中却思忖起那个屠掌柜,还有书斋,要如何起死回生……
小维曾说今夜子时许珊的魂魄会离去,我深感这个女孩的命运多舛,应让她走的安稳,魂魄有归;
趁着夜色,去寻元风师太:
“师太敬安,珊儿想去正殿诵经,不知可方便?”
元风师太眼神详和的看着我,只微微点头,轻声道:
“佛祖慈悲,何来方不方便一说,去吧,子时前诵上四十九部《地藏经》,都可安稳无事的。”
说话间,伸手将面前放着的经书递给我;
我吃惊不已,这是早就知道我会来?已为我备好了?
元风师太似是看出我心中疑问,不作解释,淡笑的挥了挥手,示意我去诵经;
跪于佛前,虔诚的打开经书,仔细认真的一遍遍为许珊诵经,望她能往生极乐;
田妈妈来寻我,见认真诵经的我,只陪在我身边,为我添着碳火,别让我冻着;
当最后一遍《地藏经》诵读完毕,我合上双眼,轻叹口气,心中默默的说道:
“你可以安稳离去了,自今日起,我会为你好好的活下去,把失去的都拿回来了,活出许尚书嫡女该有的风光,让那些欺辱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就这么静静的跪了许久,久到我以为得不到回应,她已经走了;
“谢谢!”
微不可闻的声音在脑中轻荡,似欢快,似解脱,带着真诚!
睁开双眸,佛前一盏长明灯,但见灯花一爆,我松了口气,心中叹道‘一路走好’;
动了动腿,已跪麻了,田妈妈忙上前扶起我,轻声问道:
“您这是为何啊?竟跪了这么许久?”
我由着她为我披好外氅,扶着我向外而去,小声应道:
“为昨日死去的许珊,也为已故的娘亲;田妈妈,自今日起许珊重生了,为了关爱我的所有人而生。”
许是放下了李家之事,放下了徐姗,我,许珊,要收敛心绪,开始新生活,竟一夜好眠;
清晨过罢早饭,直接同田妈妈去了山下的水阳村寻王通父子;
父子二人初见我时皆是惊讶不已,王通直直的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给我磕头,嘴里不停的叨念着‘老天开眼’;
王家尔倒不似他爹那般,只是偷偷的打量着我,眼中神色变了又变,吃惊是有的,喜悦也能看出,可还有一些我瞧得不太真切的情绪;
田妈妈说起了王通车夫一事,王家父子皆是高兴的同意,至于工钱,父子二人摇头又摆手,即为家奴,怎可奴才自己要钱之理,但凭主家做主;
王家有一辆牛车,四人坐着牛车往京城方向而去。
两世为人,我还是第一次进京城,城门高耸,巍峨挺立,进城之人,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正值年下,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摩肩接踵行走着的人,身前身后是一张张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笑脸,无一不衬出京城的泱泱盛世。
京城划分五大块,东贵西富,南尊北贫,中皇城;
东面各大高官,朝中大员所居,许宏远的户部尚书府便立于其中;
西面自是京中商贾皇商云集之地,李东煦所赐的宅子也在其内;
南面这尊便是所指的皇亲贵胄,皇子,王爷,各勋爵的府坻;
北贫自以贫苦百姓为主,市井小民的居所。
那个书斋地处在西大街的东侧银街,名曰:灵海书斋;
门面陈旧,一看就是许久没有打理过了,我环视着周围的商铺,见一名为博雅楼的茶楼正对书斋,四人便一同进去寻了个能见对面书斋的雅间而坐,茶水点心果子上桌,雅间内生着碳火,暖意融融;
我盯着对面的书斋,示意他们三人坐下一同品茶,王通和王家尔连声说不敢,田妈妈见状,笑道:
“珊姐儿是拿咱们当自己人呢,都坐吧,别再让珊姐儿请了,日后有外人时,咱们再醒着神,立着规矩。”
父子二人犹豫了一下,便坐了下来;我优雅的端茶浅品,姿态闲静,引来王家尔探究的目光;
我浅浅笑道:
“以后不唤你大牛哥了,昨日田妈妈才与我讲过,我要唤你一声家尔哥才好。”
王家尔看着我的笑容出神,竟忘记应声;
王通猛得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王家尔慌忙收了目光,脸上泛起了不好意思红晕,小声道:
“珊妹妹还是唤我大牛就好,爹给我取的名字,村里也没人唤过我的。”
王通惊呼道:
“放肆,你怎能唤六姑娘妹妹,不成体统,以往我和你说的话都浑忘了,眼下六姑娘已然不同了,日后要有规矩,尊六小姐,记住喽。”
王家尔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我笑道:
“通叔,您不用如此,无外人您与田妈妈唤我珊姐儿便可,家尔哥还如往常一般唤一声妹妹,无妨,惹没有家尔哥整日里护着我,怕是我早就被村里的孩子们欺负得不成个样子了;若有外人在,自是要守着些规矩的。”
王通还要说什么,被田妈妈截住了话:
“行了,别矫情,都听珊姐儿的,眼下咱们还有要事等着办呢。”
我又将目光移到窗外,继续看着书斋,嘴里却开始吩咐起事情来;
首先是让王通去卖辆马车,轻便一些就好;其次,让田妈妈去寻她的两个儿子,我有事要问;最后就是让王家尔去附近的几个书斋买些笔墨纸砚回来;
田妈妈拿出了银子分给父子二人;
三人皆领命离去,我独自一人冷眼看着书斋,在我们闲聊时就已有三三两两的人进出,心中冷笑,财帛动人心啊,邹氏怕是没想到,她选之信任的人,竟也有欺她之时吧。
近一个时辰,这银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书斋的位置极好,进店之人出来时,十之七八手中或多或少的拿着所买之物;
王家尔是第一个回来的,手中提着几套笔墨纸砚,进来见田妈妈和王通还未归,有些不好意思,将手中之物放在我面前的桌上,便立于门边;
“家尔哥,快来坐,外面冷得很,我刚让小厮换过热茶,喝一盏暖暖。”
我展开笑颜,温润如花,声如玉沁,抬手将茶盏推了推;
王家尔摆了摆手,应道:
“不了,我不冷,也不渴,站着就好。”
我从容自若的打量着他,笑道:
“难不成要如以往一般唤你大牛哥,才能消了你这拘谨的作派。”
“不,不,不,您喜欢怎么叫,如何叫我都可,以住在村里这大牛叫着还好,可,可日后再叫大牛就,就过于粗鄙了。”
看着他拘束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甚是好笑,便打趣道:
“我这好起来了,身边之人都是欢喜的,可我瞧着你却是不开心的,还不如傻傻的,你与我相处起来到是自在。”
王家尔忙上前两步,惊慌的摆着手道:
“没有,没有,见您好了,我也是替您高兴的,就是,就是,有些太过突然。”
“好了,家尔哥,坐吧,快别和我拘着了,喝口热茶,与我说道说道你的所见所闻。”
王家尔抠了抠脑袋,微勾起嘴角,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便浅浅的坐了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与我说起他在书斋所看到的;
这王家尔是个脑子好用的,没有出门就去对面,而是在周围的几个街面上寻了三家书斋,将价格大致寻了一遍,又分别择了些高中低的纸笔采买;
最后才去对面,相较于他买的纸笔,又置办了一些,质地,价格都做了比较;
“六,六小姐,我比对了,灵海的价格较其它书斋便宜,纸张质地也算尚可,笔墨砚的种类就差了些,且生意算是不错了,我呆着有一刻钟吧,结账的就有两三人。”
“你为兄,我为妹,就你我兄妹,不用唤我六小姐的;价廉自是会有生意的,至于种类就算是不够全,可也有通用之物,呵呵,这个屠掌柜,好心思啊。”
“哦,好,那珊妹妹是觉得那个掌柜贪了银子?”
“不是觉得,是必贪;家尔哥,刚刚寻的价格可能记得住?回去后能否帮我整理出来?”
“能的,这点事,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垂眸看着面前的几套纸笔,王家尔忙指给我,分别都是在何处所购。
我细细看着,比对着差距,闻听低低的一声问话:
“珊妹妹,您是如何突然就清明透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