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波往事，便聊起了正事，田妈妈将母亲为我留下的人手与我细说分明；
许家大宅中，各院都有邹氏留下之人，邹家陪嫁过来的四个女使，以田氏为首，许明华的乳母邢氏，还有邹氏身边一等女使秋娟和秋月；
田氏被邹氏指给了许家一个郑姓的二管事，因着后来染了上赌，邹氏念其之前对许家还算是忠心只将他清出了许家，田氏当时已有二子，郑大和郑二，又怀了女儿郑红叶，这日子将就着过了下去；
邢氏还好，指的夫婿是许家庄子上的一个陈姓庄头，只有一子，陈为；
秋娟和秋月一直在许家大宅做事，秋娟已被打发到大厨房和那些个粗使婆子混在一起，秋月好些，人机灵懂事，得了老太太的眼，在老太太院中做个二等女使；
“姑娘，老奴那二个儿子可用得，虽是在府外，可差事都与京中各大家有些关联的，老大在京城最大的杂货铺子百物居当差，日日都要给京中大户送些所需之物；老二在京中最大的调料铺子味香居上工，自是也要与这些个大户人家打交道；就是老奴那个姑爷张正也时常要给大户人家送些猪肉和羊肉的。”
我听得认真，为田妈妈倒满了水，示意她继续说：
“邢婆子虽回了庄子上做苦活，可也能和自家男人过日子了，倒是好的，您放心，只要老奴去寻她，定会回来帮衬着姑娘，她们家陈为眼下正跟着枫哥儿身边伺候着呢。”
我让田妈妈喝口水，便出声发问：
“秋娟和秋月可还能用之？”
“应是可用，她二人年节下都有悄悄的给姑娘您送衣送吃食的，就连邢妈妈也都是打发陈为给您送物件和银钱的。”
我轻轻叹息着：
“唉，妈妈，幸好有您几位的照拂，如若不然，我怕是早早的就随我母亲去了。”
心中有数，便聊起了许宏远与妻邹氏的过往，及许家庶子庶女和妾氏们；
许宏远任户部左侍郎时，当时的邹家是出一过一代帝师的京中名门旺族，许宏远在一次雅集诗会上，见过邹家大姑娘，便心生倾慕，不能自已，多次上门，才求得好姻缘；
邹氏进门一年后，许宏远的通房丫头张氏有孕，便抬为妾氏，产下许宏远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庶长子许枫，此时的邹氏也有了身孕，便是嫡长女许明华了；
因着许家没有分家，还是由老太太主大事，所以家中子女三房按长幼排序；
男儿不多，大房嫡长子许昊山为长，依次是庶次子许柏，二房庶长子许枫，三房嫡子许昊林，二房庶次子许榈，二房嫡子许昊跃；
女儿是真不少啊，大房嫡长女许如华为长，大房庶女许浅容与许明华同年同月同日所生，因着嫡庶有别，嫡在前庶在后，许明华便为许家二小姐，同年还有一个是三房的庶长女许浅熙，她便只能排为四小姐了；
三房的嫡长女许婉华比许珊大半年，五小姐和六小姐自然排下；七小姐和八小姐皆是二房的张氏之庶女许浅玮和汪氏之庶女许浅兰；
小邹氏那个京城第一美的宝贝女儿许温华，是许家的九小姐；十小姐便是同年三房的次嫡女许芳华；二房汪氏庶女许浅丽和娄氏的庶女许浅珍分别是十一小姐和十二小姐；
当田妈妈与我说道完，我心中生出了浓浓的鄙夷之情，许宏远这个当爹的，是有多不待见许珊，一家子女儿不论嫡庶都有祖谱祖制，唯独许珊。
清了清嗓子，讽刺淡笑道：
“妈妈，自今日起我称您田妈妈，就咱们二人时，您唤我珊姐儿便好，若在外您唤我六姑娘，咱们为回许家多做准备。”
“姑娘，在家中二房之人一直唤您二小姐的。”
“那是幼年时，眼下许家应不会这般没有规矩了，想必这家中的二小姐应是我那嫡亲姐姐了。”
田妈妈微微点头应声，我瞧出她眼中的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十分不解；
“姑娘，还有一人您是要知晓的，娄氏，她，她也本与您有亲的。”
我眉稍微挑，等着她把话说完；
“娄氏本是您外祖父的外室之女，生母是个艺妓，贱籍不能入邹家，更是不能冠邹姓，只能随了母姓；大小姐早年得之有她，便多方照拂，出嫁时，更是让老奴寻了她，以绣娘的身份招进许家。”
我甚是无奈的抚额，心道：许珊这个亲娘，是引狼入室吗？把妹子带进家中，却让她爬上了自己夫婿的床？不对，她那对儿女都比我小，似是有内情的；
“田妈妈，娄氏，是我母亲离去后为妾的？”
“正是，她一直在许家规规矩矩的，且大小姐已给觅了一个佳婿，可大小姐去了，您又被赶出了许家；本也无她的事，那个贱人使着下作的手段进了府，一切都变了样，娄氏亲眼看着那贱人是如何纵容明姐儿的，便寻了个由头来与老奴商量，只道她对不起长姐的照拂了，后来就听得娄氏有孕被抬为妾室。”
“这些年，其他人都未有所出，唯有她的女儿是最小的，也就表明她现在还是深得我父亲的宠，她为妾后可还有与您通过气？”
田妈妈忙点着头：
“有，一年到头，她是要寻些机会来水阳山的，这山上还有一个宁高寺，宁远大师是得道高僧，很是得京中大户内宅的拜崇；娄氏借此由头上香来看望姑娘，同时给老奴送些消息。”
我点着头，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不知不觉间竟聊了一整天，我这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田妈妈忙惊呼：
“哎呀，是老奴疏忽了，这，这，竟说了这么久的话，您饿坏了吧，老奴这就去做饭，不，家中有前日陈为送过来的沐芳斋的点心呢，老奴先拿过来给您垫一口。”
田妈妈忙忙叨叨给我拿来了点头，便出去张罗饭了；
一面吃着点心，一面梳理着许家的之人，还有田妈妈说的几人，要如何运用，妥善掌握……
思量再三，忽得想起一事，银子？目前的生活，只能用拮据来形容，若要为人于我用，手中必要有打赏所需的银钱。
吃饭时与田妈妈聊起了手中的银钱，果然不出所料，田妈妈放下筷子给我拿来了一个老旧的紫檀锦盒，笑道：
“姑，不，珊姐儿，这里是大小姐给您留下的私房，一间书斋，这许多年经营惨淡，老奴不会打理，掌柜还是当时大小姐认定之人，屠信，屠掌柜，一年到头给您送过来就四五十两的红利；银子已不多了，原带出来有一千多两，可吃穿用度皆是靡费，这里只有余下四百两。”
说话间，拿出了两支步摇，一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此物为邹氏册封诰命时，官妇的头冠之饰物，皇上亲赏之荣耀，许宏远再娶小邹氏时，并没有给她请诰命，所以，在许家，除了老太太，就只有许珊的生母为诰命夫人；
另一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乃是邹氏大婚时头上的凤冠之饰；
我接过两支步摇，轻轻抚摸着，心中又泛起了阵阵酸涩，苦笑连连，这许珊魂魄尚存，每每都会影响我的情绪。
“田妈妈，既然有一个铺子，那明日咱们就是瞧一瞧，顺便会一会这位屠掌柜，年余三百多日，竟只赚来四五十两银子，如此清淡的生意，这位掌柜是如何做得，我到是想请教一番了。”
田妈妈不可置信的盯着我看，轻声发问：
“珊姐儿，您去？您又不懂生意之事，要如何做啊？”
“呵呵，有何懂与不懂的，左不过就是进货，卖货，进来了，没卖出去，就要余库，这三下只要对不上，那便是有错漏，一个书斋，这书本，笔墨纸砚能有何损坏，难不成都被耗子叼了去？就算是他拿这个说辞搪塞于我，那也要我能信啊！”
田妈妈瞬间喜笑颜开，忙应声：
“对，对，对，是这个理，您是真真的不一样了，您怎会一下子就清醒的这般厉害，老奴真是太高兴了，成，老奴这就去找大牛他爹，给咱们备车。”
我眉心微蹙，问道：
“田妈妈，这个大牛和他爹？”
田妈妈正欲起身，听我发问，一拍大腿，惊呼出声：
“对了，老奴咋把他们爷俩忘了呢，大牛他爹原名王通，是邹家的护院，送嫁时您的外祖父直接将他留在大小姐身边，护着您的母亲，当老奴带您来清风庵时，他便出了许家，因着庵里都是些姑子，不便有外男，他在水阳村定了下来。”
说话间起身又在屋中翻找出一个盒子，交到我手中；
我打开见里面是身契，田氏和邢氏的，有秋娟的，却不见秋月的，还有就是王通的。
“珊姐儿，那个大牛本名叫王家尔，是王通弟弟的儿子，想着他大哥没有子嗣，便过继给他了，本也应是奴籍的，老奴做主没从了王通，大牛是个白户。”
我微微颔首，便道：
“王通眼下以何为营生？可识得字？我有些不记得大牛哥，不，日后应唤他家尔哥哥了，忘记他识不识字了。”
“王通识字，且还有手艺，会做木匠活，父子俩都会，在水阳村里租了两亩地种着呢，大牛也是识字的，您是忘了，他还教过您识字呢，这大牛啊，哦，家尔，得了他爹的话，自小到大就只认准了护着您，只要您出去玩，他便会跟在您身边，生怕您被那些个死孩子欺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