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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翻车(1 / 1)


牛车在宋家后门停下。

两人对视一眼,奚澜当机立断,语速极快道:“我还有事,出去一趟,你自己回去吧。”

刚有动作,还未来得及跳下车,就被阿烛扑了过来,死死抱住手臂不松开,就差手脚并用,压着他半边身子,两人齐齐倒在软垫上。

阿烛道:“你不许走!一起出去的,凭什么留下我一个人挨骂!”

“我真的有事!”

“天塌下来也不行!”

奚澜想逃,逃不了,企图和她讲道理:“阿烛,你先起来,我真的有事,我忽然想起来……”

“不听不听!”阿烛生怕他跑了,阿姐生气起来是很可怕的,呜呜道,“你不许走不许走不许走。”

要是换了之前,阿烛破天荒这么黏人,奚澜还要受宠若惊,美的开花。

但现在——

奚澜也怕啊!不过他不是怕裴明时。他们偷偷摸摸出去,虽然是办正事吧,但裴明时不喜欢他,大兄肯定会站在裴明时那边。

这样一想更心酸了,“你先放开我。”

阿烛想了想,抱住手臂的动作变成揪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一个人害怕。”

“你怕什么?”他悲从中来,“裴明时和大兄都偏心你,我们一起回去,你指不定没事,我可就难说了!”

阿烛一直都很乖,循规蹈矩,就没有不听家人的话过。

阿烛哼哼唧唧,可她这次没有听阿姐的话,自己溜出去就算了,还带了奚澜。

“反正不行。”她罕见的霸道,一副“你要是走了我就不跟你好了”的表情。

她以为她很凶很霸道,实际上落在别人眼里,就跟小奶猫睁大眼睛,喵喵叫唤不听就想吃饭的撒娇一样。

奚澜也不想动摇,可她非拉着他不放。

又怪可怜的瞅着他。

奚澜投降道:“好罢好罢,我们一起回去。”

阿烛看他一会儿,还很不放心的样子,“那你不许半路跑掉哦。”

“我是那样的人吗?”

阿烛放开他,道:“你跑掉的话,我接下来三天都不要和你说话了。”

奚澜:“……”

他长这么大,就没有受人威胁过。

他像是会乖乖受威胁的人吗?

奚澜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耳背的车夫,他特意选的人,而后干脆利落地跳下牛车,在阿烛直勾勾的目光下,伸出手。

“下来吧。”

……就这一次!

……他以后再也不会心软了!

柔软的手紧紧握住他手指,奚澜脑子空了一瞬,刚暗下决心立马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不忘叮嘱道:“小心点下来,别摔了。”

阿烛稳稳落地。

两个人做贼心虚,还想悄悄回去,最好趁人不注意,但是上天往往事与愿违。

走到一半,才到宋老太爷的院子,阿烛赶忙就要抄近路先回宋枝枝那边,心惊胆战、瑟瑟发抖,她决定了,要是真的被抓到,她就说是自己一个人出去的!还是不带上奚澜好了……

就在此时,小童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两块饼子,边啃边溜达,少煦师兄和公主在里面陪老先生,他闲着没事做,就喜欢到处走。

“诶?秦娘子,奚二郎君?”小童没想到会看见他们。

阿烛来不及阻止,更来不及跑,就听见小童惊喜无比地冲他们招手,声音很大。

“你们是不是来找公主他们的?快来啊!他们刚到不久!”

阿烛:“……”

奚澜:“……”

心里齐齐冒出一个想法: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阿烛还想趁着阿姐没出来,先溜……啊不是。

“去哪儿?”

清越嗓音波澜不惊,裴明时走出来,面无表情道:“阿烛,想溜哪儿去?”

阿烛默默把脚缩回来,从奚澜身后探出脑袋,眨了下眼睛,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阿姐,我就是想去换身衣裳。”

裴明时挑了挑眉,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宋豫也出来了,奚照跟随身侧,给奚澜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奚澜:“……”

果然啊。

“杵着做什么?偷摸着出去玩了?”宋豫抚须,一开口仙风道骨荡然无存,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哟,要挨骂了。”

裴明时站在檐柱旁,居高临下,言简意赅:“去哪儿了?”

阿烛立马离奚澜一丈远,撇清干系:“我自己一个人去郡主府,回来路上碰见的奚二郎君。没有一起哦。”

与此同时,“是我要带阿烛去郡主府,她开始不同意的,是我强行做主。跟她没关系。”

几乎异口同声。

说完,阿烛和奚澜面面相觑,脑子空了一下。

嗯?她/他说什么来着?

“……”

“……”

宋豫憋着笑,很没风度地煽风点火,“三娘啊,你看他们,出去玩也不提前串好口供。露馅了吧。”

奚照低头笑,被裴明时狠狠瞪了一眼。

小童似乎知道自己闯祸了,不敢看奚澜他们,默默躲到宋豫身后,试图挽救一下自己的过错。

“他们都没有推卸责任,反而自己一个人承担。太厉害啦!”

宋豫慢悠悠道:“这叫情比金坚……相互包庇!不可取、不可取。”

被迫改口,宋豫抚须的动作都慢了一拍。

三娘怎么连老人家都要迁怒。

他一个老头,又做错了什么?

裴明时道:“阿烛,过来。”

阿烛耷拉着脑袋,主动承认错误:“我错了。是我非要让奚二郎君陪我去。”

“不是。”奚澜皱眉道,她不是怕吗?好端端的改什么口,全推在他头上不就好了。反正裴明时一直都不喜欢他,他也一样,印象再差点也没什么要紧。

“是我想去逼问安成郡主事情,所以与阿烛一起。不是她强迫我,没有人能强迫我。”

说这话时,奚澜毫不畏惧与裴明时对视。

果不其然,看见她眼底有怒火一晃而过。

裴明时将矛头对准奚照,“笑什么?你还有脸笑?”

奚照:“……”

“关我大兄什么事?”奚澜不乐意了,“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阿烛其实也觉得阿姐在迁怒少煦哥哥,但往往这个时候开口,肯定没有好下场。所以她选择不吭声,但没想到奚澜又冒头。

生怕自己不挨打一样!

哎。

阿烛趁人不注意,悄悄扯了一下奚澜的袖子。

阿姐阿兄生气的时候,千万千万不要顶嘴。

他怎么连这点都不知道啊。

“我不讲道理?”裴明时果然很生气,冷笑一声,还没说完,奚照自然而然接下去,“我的错、我的错。”

弟不教,兄之过。

一定是小时候揍太少了。

奚照盯着弟弟,幽幽叹了口气。

奚澜被看得毛骨悚然。

“阿姐,我们出去真的有认真办事。”阿烛小步小步蹭到了裴明时身边,露出乖巧的笑容,“阿姐,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呀?”

宋豫火上浇油:“下次还敢不敢偷摸着出去?就你们两个人,小心被土匪抢走。”

奚澜极其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阿烛不相信,盛京好歹也是国都,天子脚下,也会有土匪吗?

小童虽然觉得老先生蔫坏蔫坏,但也怕他们出事,小声道:“会有土匪乔装打扮,掳走富贵人家的孩子。”

尤其是落单的。

落单往往代表着不受宠。但为了家族颜面,他们不会选择撕破脸,大不了就是给点赎金,只是人回来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

阿烛惊呆了,害怕地吃手手。

“这么可怕!那我以后不要一个人出去了。”

成功吓到一个。

宋豫背着手,深藏功与名。

裴明时在心里叹了口气,看了奚照一眼,意思很明显——

谁家孩子谁管。

奚照颔首微笑,表示明白。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给弟弟收拾烂摊子,这个猪头能不能长点人该长的脑子,跟阿烛一样死不认账不就好了吗?前不久刚夸他有长进,真是白夸了!

得亏奚澜不知道兄长的内心。

阿烛亦步亦趋跟着裴明时进去,还不忘冲奚澜挥挥手,大家都自求多福吧。

奚澜:“……”

小童忍不住瞅了瞅宋豫,“老先生……您有没有觉得?”

宋豫微笑道:“不想听,住嘴。”

小童嘟囔道:“真的好像搅屎棍啊。”

宋豫笑容一僵,狠狠戳他脑门,“粗俗不堪!”都让他住嘴了!还要说!

“阿姐阿姐!”阿烛抱着裴明时的腰,黏人得很,“阿姐还在生气吗?”

“我不是说了,让你带其他人去?”

“可是奚二郎君刚好也有事。”阿烛道,她觉得她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奚澜了,她会时常想和他在一处,但这种情感又和对阿姐的眷恋不一样。

阿烛怕裴明时还是很不喜欢奚澜,就帮他说了几句:“阿姐,奚二郎君其实很善良,还很贴心!”

裴明时铁面无情,看她的眼神有点无奈,更多的还是怜惜。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语重心长道,“记住了吗?”

无差别攻击,门外几人陷入沉默。

奚照:“……”他要把弟弟扔掉。

奚澜:“……”裴明时果然对男人有偏见!

宋豫:“……”假装自己不是男人。

小童:“……”可他还是个孩子啊!

阿烛眨了眨眼,唔,好像也有道理。

轻而易举就被说服了。

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裴明时轻拿轻放就过去了。

但还是再三叮嘱阿烛不许和奚澜太亲近。

生怕阿烛被拐跑。

另一边,奚照告诫弟弟,下次想要讨好心上人,就聪明一些,实在不行,被抓到了就及时与他撇清干系。

奚澜撇了撇嘴,“大兄这么怕她做什么?”

奚照怜悯地看着这个不够聪明的弟弟,也不打算点醒他,“反正你记住,下次做这种事,提前与我断绝关系。”

奚澜:“……”

奚照煮了壶茶,现在已经凉的差不多。

他也不介意,抿了一口,不着痕迹地问起今日安成郡主说了些什么。

得知安成郡主死的很快,奚照微不可查松了松眉。

“安成郡主罪有应得,让阿烛不必介怀。”他听出了奚澜话中深藏的担忧,道,“叫你平日好好学说话,真到了关键时刻,连安慰人都憋不出两句,”

奚澜一语不发,任由兄长念叨。

奚照说了小半个时辰,尚且意犹未尽。

看着不给面子,左耳进右耳出的弟弟,奚照再一次感慨还是妹妹贴心。不怪裴明时把阿烛看得紧,这个猪头若不是他的弟弟,还敢惦记阿烛,他早就将他腿打断。

“大兄,你说完了吧?”

“说完了。”奚照道,“老规矩,回去抄书十遍,去吧。”

“……什么时候的规矩?”奚澜不可思议。

奚照瞥他一眼,去找戒尺,“那自己受罚也行。”

挨打和罚抄。

奚澜果断选择后者,“我喜欢抄书!”

奚照哼了一声,看着弟弟离开。

还未来得及吐出一口气。

“大兄。”奚澜去而复返,眉眼间藏着沉郁,问道:“阿娘的死,真的和安成郡主没有任何关系吗?”

奚照肯定道:“没有。”

他是真的不希望奚澜过多在意母亲的事情,母亲都已经过世十五年。她在奚澜出生之后就死了,九江奚氏很快处理了有关于主母的遗物,所以奚澜的记忆里,对母亲只有一个浅薄的印象。

或许裴明时说的对,他不该永远将奚澜当成孩子看待。

但这么多年,奚澜亲近的人只有他。

他从牙牙学语,会爬会走,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奚照身边。

明明自己也没有多大,却一直将弟弟保护的很好。

奚照轻声道:“少池,你不相信大兄?”

奚澜很快道:“没有。”

他最信任的人就是兄长。

这个世上,只有兄长是绝不会害他。

“可安成郡主亲口承认,她害死阿娘。”奚澜困惑的地方就在这,“为什么她会这样认为?”

安成郡主会这样认为的前提,一定是她做了什么。

可九江奚氏上下知道内情的人闭口不提,包括兄长。

“大兄……”奚澜的脸上罕见出现迷茫和不安,不敢去猜,“是因为我对吗?与我有关。”

他看着兄长,问:“阿娘是不是不想生下我,她不喜欢我?”

阿耶的漠视,族老的打压,和外翁一家的愧疚。

奚澜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

“不是!”

却被奚照矢口否认。

他道:“那是阿娘的心事,她自己的选择,我不能说,但我知道,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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