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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嘴硬(1 / 1)


自打向裴明时道歉,与阿烛服软后,奚澜就再也没做过梦。不知是不是与兄长提及母亲的缘故,这次又久违地陷入梦境。

人影憧憧,看不清面容。

熟悉的正堂,尖锐的声音,与啜泣一并而来,骄纵跋扈的如意县主哭个不停。一旁,安成郡主抑制不住心中怒火,面色隐隐狰狞。

“奚少池!他一个不受重视的嫡次子也敢如此目中无人!”

“阿娘,少池哥哥怎么能这么对我?他怎么这么狠心呀。”如意县主哭得要背过气去,戴着长长的幕蓠,整个人跪倒在地,得亏提前遣退了仆婢。

不过有没有看见,也不重要了。

奚二郎君被安成郡主母女的纠缠折磨的忍无可忍,在得知如意县主生了怪病之后,不顾自己名声,直接捅了出来,还在别家宴会之上,当众和安成郡主撕破脸面,说了许多尖酸刻薄、羞辱人的话。

可谓是两败俱伤。

如意县主是没了好下场,众人避之不及,可奚澜也没讨着半点好处。

原先还有人夸九江奚氏两位郎君,一个如金乌灼灼生辉,一个似寒月清高孤峭,品行高洁傲岸,乃士族子弟之上乘。

闹了这么一出,奚澜便被抨击地一文不值,尤其在兄长的对比下,脾气越发显得又臭又硬。

这个时候的安成郡主似乎还不知道薛桓的真面目,阿烛也跟在裴明时身边,并未如现在这般设计针对安成郡主母女。

梦境之中的一切变化很快,眨眼间便换了个场景。

奚澜看着自己挥袖摔碎茶盏,滚烫茶水泼了一地,也将送信的小乞儿吓得面色青白,唯唯诺诺。

一问三不知,随着奚澜面色越发阴沉,乞儿直接跪下去磕头求饶。

早知道这么可怕,他就不抢那两个饼吃了。

也就犯不上来做这差事。

可是、可是他真的好饿好饿啊……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奚澜最终还是放他离去,他已经和兄长闹掰,或者说是单方面的置气。被阿烛冷脸相待之后,奚澜非要兄长在他和裴明时之间选一个,结果可想而知。

奚澜自然拉不下脸去服软认错。少年郎君年少轻狂、孤直自傲,自小到大虽不被重视、不受期待,可在兄长的保护下从没经受半点挫折,怎么肯低头呢?

甚至于,他将身边家臣都驱赶,不许奚照留人照看他。

“大兄既然选择裴明时,还管我做什么?”

原话是这样的,语气还特意凶。

是奚照听见就想揍他的那种。

不过天高皇帝远,奚澜也就是仗着兄长不在身边,又抽不出空来收拾他,才敢这样放狠话。

正因如此,奚照被弟弟气的一时疏漏,就让人钻了空子。

九江奚氏先主母的死因,含糊不清,又指向分明,送到了奚澜手中。

他被奚照保护的太好,下意识就想向兄长求证真伪。

后知后觉想到如今处境,又死活拉不下脸,他自己一个人也能查清楚真相。

安成郡主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放过奚澜?如果不是如意县主执意喜欢,她根本瞧不上!

更不要说奚澜来了个两败俱伤,也要与她们撇清关系。这让安成郡主彻底恶上了奚澜。

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报复回去,恰好薛桓回来,感慨似的提了一句“奚二郎君年幼丧母,到底不容易,又何必非要闹得这样难看。”

就是这句话点醒了安成郡主,她掩面哭泣,与薛郎哭诉他们如意的将来,薛桓反应淡淡,只说道:“死不悔改。”

安成郡主是这样,她的女儿如意县主也是这样。

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安成郡主想,既然奚澜这样不识趣,给脸不要脸,那干脆就毁了他。左右不过一个嫡次子,他风头越盛,九江奚氏的族老只会越忌惮,唯恐动摇宗子地位,兄弟相残。相反,奚澜出点什么事,也不会有人在意。

唯一在意的奚照,也被奚澜亲手推远。

奚澜盯着那张潦草的看不清楚字迹的麻纸,上面每一个字都能看懂,但连起来,不管看几遍都无法理解。

少年辗转反侧,寝食难安,最终还是骑马夜奔,连着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寻到兄长。

他明明已经撑不住,就跟沾了水的竹纸,一戳就破,狼狈又脆弱,但在兄长又气又怪的言语下,还是控制不住语气犯冲,质问道:“大兄告诉我,阿娘到底是难产而死,还是因为恨我,这才自绝身亡?!”

奚照当时就变了脸色,煞白煞白,极为难看。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里蹦出来,完全没了平日的温和从容。

“你在胡说什么?”

“大兄也瞒我。”奚澜红着眼,不肯低头、不肯流露一丝脆弱,吼道,“阿娘根本就不愿意生下我,他不喜欢阿耶,更不喜欢我!如果当初是个女儿,她就不会选择自绝!是不是?!大兄骗我!连大兄也骗我!在大兄心里,我算什么?累赘吗!”

清脆耳光,指印浮现脸颊。

奚照这一下打得是前所未有,兄弟二人齐齐一愣。

奚澜从前挨打也是手心,从来没有说是打脸的。

奚照也是气昏了头,等反应过来时,奚澜眼中的泪骤然坠落,他自觉丢脸,飞快逃走。

不被期待出生,不被期待长大。

没有人喜欢他、在意他、重视他。

唯一相依为命的兄长,也弃他而去。

奚澜身形敏捷地躲避着奚照与派来寻找他的人,眼泪落一次就够了,他咬牙忍着,趁城门未关前迅速逃离。

他不是不能接受这种事实。

毕竟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从身边人的态度看出了自己的地位。

他可以优秀,但绝不能比兄长优秀,他最好平庸谦逊温良恭谨,最重要的是,他绝不能与兄长争夺任何东西。

奚澜从来不在乎这些。九江奚氏是兄长的,他绝不会生出半点心思,甚至谁若是动摇兄长的地位,奚澜一定第一个不放过他。

阿娘不喜欢他没关系。但兄长为什么明明知道,却一直瞒着他。兄长可曾想过,这种为着他好的考虑,他真的需要吗?

明明可以告诉他,为什么要让他从别人嘴里知道。

那一张粗糙麻纸,就像是赤裸裸的嘲笑与耳光。

加上奚照毫不犹豫选择裴明时而弃他离去,让奚澜明白,就算是兄长,也不会永远站在他这边。

矛盾是日积月累激化而成。

奚澜回到盛京暂住的巷子里,空荡荡的院落,衬得他就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他站在檐下站了一夜,直至天亮,秋风瑟瑟,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身体被冻的发麻,又一声不吭地去外祖家探寻真相。

他才不是离了兄长就活不下去的人。

·

陡然惊醒。背后一片濡·湿,冷汗涔涔,浸透单衣。

温热的手掌贴了上来,眼前一黑,奚澜下意识要攥住那手臂,就听见奚照道:“醒了?先起来把药用了。”

奚澜身体一僵,开口才发现声音虚弱。

“……大兄。”

“做噩梦了?”奚照扶他坐起来,手心轻轻抚着他后背,一下一下,让人十分安心。

奚照面露担忧,无奈道:“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会因为做噩梦就哭个不停的?”

奚澜:“……?”

“大兄失心疯了吧!”他全是虚脱无力,还是嘴硬道,“我什么时候哭了?我就是身体不舒服,没有做噩梦!”

奚照动作一顿,手掌向上,掐住奚澜后颈,“谁失心疯?我就是给你面子,才没细说。一个人抱着被衾喊大兄,哭着说我错了。醒了就不认账了是不是?”

奚澜毛竖起来,死到临头还强撑着,“不是我!大兄少污蔑人!”

奚照将药碗塞他手里,转身就走。

迟早被他这张嘴气死。

生死由命。

他不管了。

“大兄……!”

奚照回头,就见奚澜白着一张脸,唇瓣干涩,讷讷道:“我、我梦见了阿娘。”

“她说,她不喜欢我,不喜欢阿耶,不喜欢九江奚氏。”

如果不是因为自小定下的亲事,她根本不会嫁给奚常。

两人名为夫妻,实则面和心不和。

奚常对她淡淡,她也生不出半点感情。

如果没有奚澜,她就可以假死一走了之。她受够了奚氏主母的日子,受够了上上下下的规矩,受够了所有的一切!

奚澜动了动唇,看着脸上笑容一寸寸隐没的兄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问:“大兄,我就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他没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

对于奚澜而言,在这个世上,能伤到他的只会是心中最在意的人。

除了兄长,就只有阿烛。

奚澜唤了一声“大兄”,声音低不可闻:“求你了,告诉我吧。”

“……”

奚照嘴角一抽,他是真受不了奚澜这样说话。

“你别学阿烛撒娇。”

学的四不像。

一点也不可爱就算了。

奚照听到他说“求你了”,整个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满地。

奚澜:“……”

被嫌弃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但他这次非要刨根问底。

虽然安成郡主死了,可谁能保证,阿娘的死,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大兄不告诉我,我就去问裴明时。”

“……?”奚照捏了捏拳,“你是不是皮痒了?公主不知情,你问她做什么?”

“我去跟阿烛说,让阿烛去问裴明时,裴明时不知道自然会来找大兄。”

这样一连串下来,听的奚照额头青筋一跳。

奚澜大抵是真的不大舒服,蔫蔫的,跟个瘟鸡一样,眼皮子都没掀一下,道:“大兄打我,我就和阿烛说。”

奚照:“……”

不是,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阿烛和你什么关系?你一口一个阿烛,人家跟你很熟吗?你最好别让公主听见,不然挨打,我可不会救你。”

说得好像兄长在裴明时面前很有地位似的。

奚澜低着脑袋道:“我喜欢阿烛。我日后要娶阿烛。裴明时打死我,我也要和阿烛在一块。”

奚照有被他的志气感动。

“阿烛喜欢你吗?你这么上赶着。”

早就猜到会有嘲笑。

奚澜抬起头,淡淡道:“那我就学大兄,倒贴总可以了吧。”

“哦,我跟大兄不一样。阿烛比裴明时可爱多了。大兄倒贴,裴明时都还时常嫌弃。”

来啊,互相伤害。

看谁捅刀子最厉害。

“……”

奚照果然面容扭曲一瞬,想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

说谁倒贴呢!!!

明时才不是那种人!

奚澜直直望过来,一字一句道:“大兄,别打岔。我想知道,我今天一定要知道。大兄不说的话,我也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奚照一脸匪夷所思,“少池,你是在威胁我吗?”

奚澜想到阿烛说过的话,坦然点头。

大兄不说,他……他就哭给他看!

吓死他!

奚照想掐死弟弟的心又冒了出来。两个声音在脑海争论不休,让人摇摆不定。

说还是不说?

藏着掖着有意思吗?

陈年往事罢了,少池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

你难道能保证少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吗?!

想到奚澜做的噩梦,奚照的心开始动摇。

宋豫还说,奚澜与宋梧月是一样的人,同样高高在上,目下无尘,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恰恰相反。

奚照和宋梧月才有着同样的缺点。他们习惯性地打着“我为你好”的旗号,擅作主张。不可否认那是关心爱护,可他们从来不会考虑,对方是否真的需要。

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于,一个要求宋枝枝大胆勇敢,想要她快点长大。一个则习惯性庇护,想让弟弟永远活在羽翼之下。

奚照不会去想,倘若自己有朝一日不在了,奚澜该怎么办。

他会疯的。

·

正文结束—题外话

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文里每个人都一样。

在弟弟头上,少煦的本质是专·制。希望我们可以平常心看待每一个人~发现他们的闪光点。

另外支付宝口令红包【妈妈们都要平安健康】~希望大家都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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