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阳如临大敌般防备着曹非，像极展开双臂护崽的老母鸡，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曹非属于程阳父亲那一辈，并不将混吃混喝的程少爷放在眼里，戴扳指的手摩挲杯壁，突然笑了两声，“不用紧张，我个人很欣赏棠小姐。”
“能拿下沈知礼的女人，很优秀。”
‘优秀’两个字说的意味深长，教人不舒服。
棠衾眸光冷凝，双手规规矩矩的搭在身前，淡声道，“不比华小姐。”
此前沈知礼曾说过华羽背后有了不得的大人物，帮她摆平不少事，而曹非与沈知礼非亲非故却能当着众人面散发敌意。
现阶段除华羽，棠衾想不出二者的联系。
闻言，曹非眼中迸发出凶狠，嗓音冷冷道，“牙尖嘴利。”
程阳在他面前稍显瘦弱的身板艰难挺直，内心期盼左轻鸿的到来。
什么破项目，能有他和棠衾的命重要？
仿佛上天听到他的祈祷，右侧传来左轻鸿充满疲惫的懒散语调。
“曹先生，别来无恙。”
“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您跟我说，我来处理。”
他脸上的猪头面具还没取下来，曹非转头看了眼，明显一怔。
哪有左家继承人的态度？
他怒极反笑，“左少的审美，不同凡响。”
左轻鸿，“谢谢夸奖。”
程阳莫名觉得被内涵到，眼神不善。
左轻鸿以眼神安抚后，身子站直，面向棠衾，“我爷爷方才还在找你，说见面礼没有给，跟我来吧。”
曹非略微沉思。
左老爷子脾气不好，能入他眼的小辈少之又少，沈知礼和左家的关系亲近到这种地步了吗？
明白左轻鸿在帮自己解围，棠衾礼貌颔首，“曹先生，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先后被落面子，曹非能愉快到哪去？
回头看，曹非取下面具，已经染上岁月痕迹的脸阴沉，似要杀人般紧盯三人的去向。
程阳轻声哼着小曲，胳膊撞撞左轻鸿，“我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
“老爷子跟曹家上一任家主关系不冷不热，礼数要周到。”
说着，左轻鸿带两人拐了个弯。
迎面是一道朱红的门。
“知礼和老爷子在谈事，”他敲了敲门，听见请进两字推门进去。
老爷子书房偏中式的厚重感，绕过博古架，昂贵典雅的茶座前盘腿坐着沈知礼和老爷子。
去掉浮夸的妆容，老爷子的样貌与棠衾想象的有很大出入。
原以为老爷子会是鹰眼冷厉的类型，岂料看面相完全的慈善老人，圆脸，笑起来格外敦厚。
沈知礼侧眸凝视片刻，确定棠衾毫发无损，才朝左轻鸿点点头，“谢了。”
“曹非很警觉，”左轻鸿随意的盘腿落座，“你出面容易打草惊蛇。”
方才沈知礼是被两个人绊住的，多亏老爷子解围，他索性顺水推舟，让左轻鸿去处理。
“曹家这两年愈发大胆，手伸到我这来了。”
老爷子半眯着眼，问，“轻鸿，那两个奸细怎么处理的？”
“口不能言，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左轻鸿轻飘飘道，“已经安置好了。”
程阳仔细琢磨这三句话，脸色陡然一变。
一米八多的强壮打手沦落至此，跟残废有什么两样？
老爷子仿若没注意到，慢吞吞的清洗茶具，“还是心软了点。”
左轻鸿把玩着一只茶杯，从善如流应声，“下次一定。”
程阳表情一言难尽。
哪怕有心理准备，直面化身冷酷无情‘杀手’的小伙伴仍本能的生出畏惧心理。
他吞吞口水，试图通过棠衾寻找安全感。
下一秒，只听棠衾犹豫良久，小心翼翼提出，“制药方面……有需要吗？”
老爷子被突如其来的提问愣了愣，看向沈知礼，“什么？”
沈知礼面色不变，“苗疆族。”
老爷子脑海中不受控制浮现网友的评论，以及早几十年的一些传闻。
他倒茶的动作稍慢，“真的？”
棠衾斟酌一下，“有的药粉撒上去奇痒难忍，以前寨里对付偷鸡摸狗的人这么做。”
寨里既然有寨主，还有些不成文的规定，如偷鸡摸狗作奸犯科之徒，会带到塔楼处以私刑。
连江阿婆不止在医药方面颇有造诣，制作处罚罪犯的药品方面也很有经验，她跟着耳濡目染，总结了不少经验。
瞥见她脸上的认真，程阳心里一咯噔，“知礼，你没让阿衾看看刑法。”
潜在的法外狂徒，确定不制止下？
沈知礼，“她有资格证。”
“啊？”
程阳懵了，“资格证不是要考试？”
不是他看不起人，棠衾没有学历，怎么拿到相关证书？
沈知礼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当地相关部门认证。”
比他们认知范围内的证书含金量更高。
程阳脑海中浮现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老爷子罕见的语塞。
书房内静默片刻。
良久，老爷子喝完一杯茶，哈哈大笑，连说三个好字，“阿衾的性格，很好。”
想到目前单身没有恋爱迹象的大孙子，老爷子脸皮抽了抽，恶狠狠瞪了眼左轻鸿，“没出息的东西。”
左轻鸿，“……”
工作能力方面他完成出色，从未遭过打击，涉及婚姻大事，他总会收到来自老爷子深深地恶意。
老爷子此刻如同看亲儿媳，越看越满意，“今年多大啦？家里有些什么人？”
他从不看微博网络，相关的绯闻知之甚少，不免多关心几分。
棠衾没感受到老爷子身上的冷意，反而如同连江阿婆那种慈爱，她表情乖顺的回答。
“18岁，家里我自己一个人。”
老爷子，“……”
书房再次陷入可怕的寂静。
老爷子端茶杯的手有些发抖，眼睛直愣愣看向沈知礼，“18？十八岁？”
他重复一遍，没忍住啪的一声放下茶杯，声严厉色，“你怎么，你怎么……”
怎么下得去手！
原本以为自己会遭受连环攻击的左轻鸿暂时进入安全区，身体悄然放松。
沈知礼，“……”
从别人的视角，他的行为确实有辱斯文。
老爷子气愤不已，却又惦念沈知礼的优点不忍多加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