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跳跃度太大,棠衾的表情有了片刻的空白,怔怔的看着对面云淡风轻的男人。
“你没有听错,”沈知礼重复道,“我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棠衾面露复杂,“不是已经给过谢礼了吗?”
沈知礼愣了下,像是没反应过来。
棠衾放下碗筷,从卧室里抱出一个古朴的木箱。
三指宽的小锁满是铁锈,看上去已经很多年了。
棠衾当着他的面把木箱打开,一堆制作精美的银饰中,那只腕表静静待在角落里,用红色绸布包裹。
“这个,”棠衾把绸布展开,让他看已经擦拭干净的表盘,认真道,“换做其他人我也会帮忙的,你不用太在意。”
沈知礼沉默了下,被她这真诚的言语弄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
棠衾又把东西收回去,语重心长的宽慰他,“如果你想要帮忙我没意见,但也要等伤好之后,现在需要静养。”
她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心,沈知礼与她对视片刻,忽而一笑,“你说的对,不过也不用真的把我当做伤患,做饭洗衣打扫房间都没问题。”
他坚持不懈的游说,棠衾目光扫过他被黑色布料包裹的腹部,敷衍道,“可以,哪里不舒服及时告诉我。”
沈知礼状似无意的提及,“你经常进山吗?”
“一个月三四次吧。”
棠衾咬了一口炖的软烂的肉,含糊回应,“寨子没有连通外界,我们的衣食住行都要依靠这座山。”
沈知礼在下午就观察过。
寨民居住的房屋看着已历经百年,小路坑坑洼洼,整个寨子都看不到现代科学存在的痕迹,十几岁的孩子和父母一样都在田里耕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长此以往,塔南寨或许真的会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再无人记起。
可是……
他望着昏黄灯光中活色生香的美人,眼中很好的隐藏着一丝掠夺欲。
说好听点他不想让明珠蒙尘,但仅限于他个人珍藏。
对面安静坐着的棠衾不知道他内心所想,只觉得沈知礼半边身子都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加上那双幽深若寒潭的眼眸,看着有些令人心惊。
夜间的山林充满未知的危险。
圆月悬于夜空,细碎的星辰被皎洁的月光衬的略有些暗淡。
山中传来几声狼嚎,清晰可闻。
棠衾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去山里猎狼,对生物的敬畏有,惧怕却是不多。
顾忌家里添了陌生男人,她没有像以前一样泡澡,简单冲洗后就从厨房旁边的小单间走出来。
沈知礼正坐在院子里赏月,听见细微的声响转过头。
棠衾正侧着身体擦拭头发,湿漉漉的发丝从她指间穿过,淡淡的药香顺着风飘来,清新怡人,黑色长裙垂至脚踝,她单薄的肩膀莹润白皙,在月光下仿佛泛着光泽。
“你要洗澡吗?”棠衾迟疑,“伤口不能沾水,随便擦擦吧?”
沈知礼拖着伤在山林里辗转了几个小时,中午棠衾也只是简单的帮他清理了伤口周围,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气,以及草木独有的味道。
他原本是有洁癖的,但塔南寨条件有限,外衣无法更换就算了,贴身衣物……
想到这,沈知礼突然无言。
棠衾神色自若的与他擦肩而过,边道,“锅里还有热水。”
沈知礼面上不显,耳根却隐隐发热,“你们这里能做贴身的衣服吗?”
棠衾推门的动作一顿,指尖不自在的蜷了蜷,“抱歉,我没想起来,你今晚先将就下,我明天去找阿婆他们问问。”
说完就砰的关上门,像是落荒而逃。
沈知礼眼中沾染笑意。
明明该害羞的是他,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他无奈摇头,内心唾弃自己有哄骗老实人的嫌疑。
“那个,”在沈知礼走向厨房打热水的时候,棠衾忽然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探头,“你的尺码跟我说下。”
沈知礼还真不太知道。
以往衣食住行都交给随行助理安排,包括四季的衣服也是联系品牌直接送新品或者定制。
看出他的犹豫,棠衾只好道,“那明天一起去吧。”
沈知礼点点头。
“你可以自己洗吗?”
棠衾不怎么放心,索性帮忙把洗浴间地拖了拖,然后翻出新的木盆舀水。
沈知礼头疼的揉揉眉心,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胳膊。
“你早点睡,剩下的我自己来。”
棠衾,“有什么需要直接喊我。”
她指着木板搭建的简易置物架,“白色瓷罐里是洗发水,红色的用来洗澡,绿色方巾是新的。”
说完棠衾走出去,贴心的把门关紧。
沈知礼走近置物架,随手拿起白色瓷罐闻了闻。
一股很清新的中草药香气,和棠衾身上的一模一样。
苗疆在世人眼中充满神秘色彩,若是塔南寨进入公众视野,哪怕古老的危房都能掀起一阵旅游热潮,更遑论这些纯天然制造的生活用品,随便一样都是可以火爆全网的程度。
沈知礼是商人,商人逐利。
思绪辗转间他就已经想到几个适合塔南寨发展的营销方案。
屋外。
棠衾百无聊赖的坐在躺椅里,年代久远的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目光悠远,慢慢描摹着这片她看了十八年的夜空。
或许是第一次接触到外来者,她莫名的产生了好奇心,想象外界的夜空是否也这么广袤深远。
沈知礼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已经昏昏欲睡的棠衾。
他站在门边良久,棠衾都没有反应。
她侧着身体,裙摆轻盈的搭在地面,白玉似的脚搭在木棱上,脚踝还系了一根红绳,一枚蝴蝶式样的坠子紧贴皮肤。
沈知礼估摸了下自己现在的状况,还是不得不放弃公主抱棠衾回房间的念头,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棠衾?”
棠衾迷茫的睁开眼,“嗯?”
“起风了,”沈知礼目光温柔,声音也轻,“回房间睡。”
棠衾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起身,“前几天熬夜太晚,身体还没适应过来。”
沈知礼不想再耽误她睡觉的时间,催促道,“今晚早点睡,明天我叫你起床?”
棠衾转过头,“五六点钟,你起得来?”
“可以,”沈知礼平静道。
他这些年在公司经常通宵,凌晨在国内外飞来飞去都是常有的事,尤其第二天还能准时在八点到公司,为此那些下属叫苦不迭。
“让我看看你的伤,”棠衾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顺便从堂屋拿了一个褐色的瓷瓶。
“黎青阿爸上次进山伤了腿,阿婆拿的药没用完我就留下了,”她说着,打开盖子辨别了下气味,“是这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