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粥熬的浓香,两个饥肠辘辘的人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晒着的被褥已经暖融融的,担心一觉起来太阳落山,棠衾索性收了铺床,谨记连江阿婆的嘱咐,催促沈知礼去睡觉。
“会不会把被子弄脏?”沈知礼站在床前犹豫。
不足十五平的房间内摆放着木床与衣柜木桌,看得出经常有人打扫,窗台边缘还点着熏香,走进来就能闻见淡淡的药草香,和棠衾身上的味道一样,沈知礼并不反感。
棠衾从自己卧房拿了条准备丢掉的粉色床单,“把这个叠起来垫在身下,你只要睡觉不乱动就不会。”
沈知礼略微迟疑的接过。
“脏了丢掉就好。”
棠衾看不懂他在犹豫什么,只当是自己在他不好意思,“我回房了,你自便。”
家里随处可见生活痕迹,女孩的心思总是细腻,哪怕无人居住的房间她都要摆放盆栽,绿油油的叶片朝着太阳生机勃勃。
沈知礼摸了摸叶片,突然笑出声,他对棠衾有着莫名的信任,或许是对方救了他,又或许,是他有了别的心思……
再次醒来已是天色昏暗。
月亮悬挂空中,四散的星星将夜幕点缀的如梦似幻。
在深山里看夜空距离近的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星河。
棠衾穿着黑色的长裙在厨房做饭,没有繁杂的银饰,长发柔顺的垂至腰间,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出别样的温柔。
咯吱——
对面卧房打开的声音吸引了棠衾的注意。
她举着锅铲晃了晃,很自然的开口,“今晚是蘑菇粥。”
菌菇的鲜香随风掠过,沈知礼有片刻的怔然。
他有个朋友很追求两人三餐四季的平淡,他那时正为了沈家的琐事忙碌不堪,对拥有安稳生活从不敢想,却没想到经历过生死用另一种方式为他实现了。
“你的洗漱用品我做了标记,刻了朵花的就是。”
“麻烦帮我把屋子里的灯点上。”
塔南寨没通电,用的还是老式的煤油灯,有些费眼睛。
沈知礼扶着墙一寸寸挪到堂屋,煤油灯点燃后整个院子都亮堂起来。
棠衾端着碗筷进来,“我烧了水,等吃完饭你洗漱过后再换药。”
她考虑的面面俱到,甚至沈知礼产生了自己其实柔弱不能自理的错觉来。
沈知礼没想到自己能睡着,“你不用特地照顾我,打扫卫生这些我也可以做。”
棠衾眨眨眼,眸中印出他苍白的面容,“我做饭前看了,你睡觉很老实。”
她没说的是,瞧见沈知礼那双骨节分明一看就没干过重活的手,使唤人她有负罪感。
两人面对面坐着还没说话,外面突然有人拍门。
“阿衾,阿衾!”
明显是个年轻男孩的喊声。
沈知礼眯了眯眼,目光落至院门口。
模糊能看到一道瘦高人影,正朝屋内兴奋的挥手。
棠衾诧异,“黎青?”
她放下筷子去开门。
黎青家就住在西边不到百米,经常往来,可以说黎青父母看着她长大的,他们关系还不错。
棠衾打开门栓,有些意外他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
黎青侧开身子,露出身后的竹篮,献宝似的说,“我下午上山抓了几只兔子。”
“阿爸宰了两只,留了几只准备养,”他掀开篮子里的布,露出毛绒绒的灰兔,“你之前不是说喜欢吗,我带了一只给你,还有炖的兔肉。”
旁边碗里满满的肉,裹着辣油,香喷喷。
棠衾让他进来,“替我向阿叔道谢。”
“不用,”黎青笑嘻嘻的,“你上次照顾我阿妈,我们都记着呢,一点肉用不着客气。”
他跟棠衾并排走着,少年明亮的眼睛里充满喜爱,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心动。
沈知礼静静看着两人越走越近。
黎青一回头,发现屋里还有人。
他愣在原地,“阿衾,他是?”
“今天在山上碰见的,”棠衾无意解释太多,“你吃饭了吗?”
黎青有些沮丧,“还没有,回来的有点晚,刚做好我就给你送来了。”
棠衾像往常一样客套道,“一起坐下吃点吗?”
换作以前,黎青肯定会因为不好意思而拒绝。
然而今天他看着多出来的陌生男人,实在不甘心,一屁股坐下了,“好啊。”
棠衾,“……”
她在门口站了几秒钟,扭头去厨房盛粥。
篮子里的灰兔探出半个脑袋,大眼睛滴溜溜观察着周围。
沈知礼友好的朝黎青笑了笑,打招呼,“你好。”
黎青抱着胳膊,臭着脸问,“你为什么要住在阿衾家里。”
沈知礼侧了侧身体,露出腰腹部的伤。
黎青顿时如临大敌,“你要在这儿养伤?怎么不去连江阿婆那儿?阿衾又不会治病救人。”
“阿衾答应我留下,”沈知礼语气温和,丝毫没把黎青的敌意看在眼里,“你放心,我会报答她的。”
黎青清秀的脸上满是气闷。
棠衾奇怪的看着两人,“出什么事了?”
“他好像误会我……”
沈知礼轻笑着出声,话还没说完,黎青就迫不及待的打断他,“没有!”
他暗中瞪一眼沈知礼,“反正阿衾也不是第一次捡东西回来,平常那些鸟雀什么的,我不在乎。”
沈知礼挑挑眉意味深长的扫过那只灰兔,“阿衾院子里花花草草那么多,养兔子不方便,而且兔子急了还咬人,有染病风险。”
他气定神闲的说完,黎青脸都黑了。
“那让阿衾炖了吃总行吧?”
目光触及棠衾在灯火下格外温柔的侧脸,他红着脸补充,“你不许吃,阿衾喜欢吃辣的,你们吃不到一起去。”
棠衾再迟钝也察觉了气氛的诡异。
她敲敲桌面。
黎青端起粥碗咕咚咕咚,而后一抹嘴,“阿衾,明天一起进山吗?”
棠衾摇头拒绝,“明天有事。”
“那后天呢?”黎青追问。
棠衾皱眉,“我怎么知道。”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急切,黎青按耐住沮丧,“那好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找我,不要轻信别人。”
他就差没指名道姓是沈知礼。
棠衾无言片刻,说,“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黎青一步三回头,还警告的看一眼沈知礼,“你不许有别的想法,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少年的心思实在好懂。
沈知礼代入了下自己,若他从小守着的女孩被来历不明的男人觊觎,他用的手段恐怕比不痛不痒的警告狠厉数倍。
目送黎青回到自己家门前,棠衾把门锁好。
她对沈知礼解释了句,“黎青只是性子直了点,没有坏心,”
“你们关系很好?”
棠衾点头,“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父母的死有一部分是因为救了他父母,所以他家人对我很好。”
沈知礼似笑非笑,“青梅竹马。”
“算是吧。”
寨里同龄人很多,都是一块玩的,算起来她的青梅竹马遍布全寨。
沈知礼没再继续黎青的话题,而是转移到那盘肉上,冷不丁道,“喜欢吃辣?”
棠衾微愣了下,随即道,“喜欢。”
她开解道,“夏季吃太多辛辣食物容易上火,不全是你的原因,你不用内疚。”
“我也会做,”沈知礼放下筷子,看着她,“会做很多。”
棠衾:“?”
她朝兔肉伸筷子的动作一顿,有些迟疑的看了眼神情认真的沈知礼,道,“你真厉害。”
生怕沈知礼觉得她夸的不用心,棠衾又绞尽脑汁的贬低自己,“我只会煮粥炒青菜。”
沈知礼刷存在感的用意被曲解,他也不在意,反而从善如流的提出,“那明天开始我来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