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穆念安闻人荣极为首,方出了雅正居门,便听一阵犬吠。
由远及近跑来一白色团子,近了看去。
穆念安惊讶:“小白?”
小白在她脚边围转着,亲昵的蹭着她的裤腿。
宫使君身后追来,气喘吁吁,作了一揖,道:“小白不知怎么,本在吃食,突然就发了狂,挣脱了绳子一路狂奔,没想到竟是来见郡主,是我看管不严,惊扰了郡主。”
穆念安见它见了自己十分兴奋,揉了揉小白的头,见它吐着舌头一副憨像,笑道:“不碍事,小白竟能寻我到这里,可见是缘分。”
闻人荣极训过不少猛兽,知这些畜牲灵的很,道:“小白今日来的也巧,既然如此,就让它跟着吧。”
虽上了年纪,却瞧着凶悍,让念儿带着,震慑一番也好。
宫使君道:“小白不会轻易伤人,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请郡主为其套上链子。”
穆念安见小白蹲坐在地上仰着头乖乖等套,心中喜爱,道:“事成后,我亲自将小白送回宫家。”
宫使君却道:“本就是郡主所养,如今算是物归原主,跟着您,小白想必也是高兴的。”
穆念安颔首,因有事并未多寒暄,只道一声谢,命人牵着狗,同闻人容极一起上了马车。
宫使君对着马车深深作揖:“愿郡主诸事顺遂。”
马车一路通往穆家,穆家人早已在门口侯着,纵使心中再多不愿,可面对围在门口一众凶悍有神的带刀侍卫,只得咽下不满。
这是闻人容极拿他们的脸面给穆念安出气,明知如此,却不敢反抗。
谁敢反抗?谁敢在这个时候拿出长辈的架子指摘一句不是,刀剑无眼呐!
没看先前架子高摆的老夫人想要拿乔作妖,刀架脖子上后是如何怂如鹌鹑的。
“来了。”
穆松玉抬头,见马车徐徐走来,近了,看到马车后跟着的人,满是消落寞。
带这么多人来,显然是不信任穆家的,可事到如今,穆家又能做什么?
马车帘子被掀开,先露出一只白嫩的手,他急忙来到马车前,抬手欲扶:“念儿,小心。”
穆念安无视他,下了马车后理了理衣袍,不紧不慢道:“松玉公子是忘了先前的话?忘了也不打紧,只需要记得我今日来所谓何事就好。”
穆松玉苦涩,原先心中还存一些隐秘的希望,如今见到人后尽数散去,她是铁了心的,努力挺直的腰身这一刻也塌了下去,满是苦涩:“郡主,里面请。”
面对穆家众人,穆念安一个眼神也未给,越过他们,径直走进府中。
翻飞的衣袍掠过,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打在穆家人脸上。
旁人也就罢了,可在门口的都是族中长老,就算是流于面子,她也该打声招呼,可此女嚣狂,竟视他们无一物。
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纵使有再多气恼也不敢发出,只因她身后站着一名他们得罪不起的煞神。
穆念安寻着记忆来到了祠堂门前。
一路走来心中越是疑惑,穆家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穆家乃是豪门世家,可如今却是十分萧条,空荡,不复记忆中的花团锦簇,小桥流水,若是不知的便以为是遭了贼,洗劫一空。
就连原先记忆中前往祠堂的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也成了坑坑洼洼,活像是生挖了去。
“难不成真遭了贼?”
闻人容极见她眉宇舒展,虽疑惑却不掩幸灾乐祸,勾了勾唇:“念儿莫不是忘了,宫家那日时,你命天冬都来穆家搜取财物,一切有用之物皆可用来抵账。”
穆念安恍然,竟是自己:“那抹平了吗?”
“五十万两不是小数目。”
意思就是没有。
祠堂庄严肃穆,大门敞开,分明是亮堂堂的,可这里却像是一张深渊巨口,仿佛随时能将人吞噬了去。
记忆中时时在这里跪着反省,踏入的那一瞬,穆念安身子抖了抖。
她将手放在了胸口上,轻声道:“你莫怕,我来是为你复仇的,再无人敢罚你,也无人敢伤你。”
踏着高高的门槛迈脚进去,一排排的灵位立与其中,她拿出香点燃,面对父母亲的灵位拜了拜:“父亲,母亲,若是您二位在天有灵,也一定会赞同女儿今日所举,若不赞同,也请原谅女儿的不孝,待女儿身落九泉,再给您二老赔罪。”
闻人容极站在祠堂门外,看着小姑娘腰身弯下,磕了头后,从从容容的转身,那双眼眸早已不复方才的柔软,满是沉着郁郁:“既然大家到齐了,那么开始吧。”
穆老夫人盯着她的眼神恨不能淬出毒液来:“你可想清楚了,一旦除名,你与穆家再无纠葛,届时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就算不想你,也要为你九泉下的父母亲想一想。”
在提醒她,也在威胁她。
穆念安眼中流出讥讽来:“当初莫不是老夫人威逼我除名一事,如今怎的又劝阻我来?怎么,莫不是反悔了?”
无知小儿不知好歹!
老夫人气的胸膛起伏,欲要开口,见穆念安唇角勾起,带了几分淡笑,理了理衣袖,慢斯条理间,话语却强势逼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断没有后悔的道理,请长老将族谱拿来,落笔,除名。”
穆松玉心痛难忍,饶是穆念安心意已决,还是忍不住劝阻,深深作揖:“郡主,三思啊!”
慕念安没理,她来到门前,细一细的抚摸着这门,这柱:“回想往日,住的最多的竟不是我那一方小小的院子,而是这冷冰冰的祠堂。”
穆松玉一怔。
“这门槛可真高啊……”穆念安抬脚走出,面带微笑,可身上悲戚,似陷入了回忆:“往日被罚跪祠堂,本以为是我犯错,那时我年少不懂,如今却明白,哪里是我犯错,终究是穆家容不下我而已。”
穆松玉心如刀绞,嘴张张合合竟从喉咙发出一声泣咽。
念儿当真,不肯再原谅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