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朱漆托盘上放着的,是一只熠熠生辉的金镶玉如意。
江辞卿看着端端方方坐在床沿上的一身华美喜服的女子,突然便有些近乡情怯似的不敢伸手去扰了这幅安宁美好的画面。
“侯爷,该挑新娘子的盖头了!”
还是嬷嬷在一旁笑着提醒,江辞卿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伸手拿过那只如意,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大红的盖头边缘。
若是细瞧,还能看出那握着如意的手在轻轻颤抖着。
江辞卿近乎虔诚地一点点挑起盖头,直到大红的盖头悠悠飘落在喜床之上。
女子姣好绝艳的面容才终于显露出来。
江辞卿呼吸一滞,险些被眼前女子那摄人心魄的美夺走了心神。
他原本只看到绝美的红色华服,却未想到盖头之下是比华服更美的风景。
女子那双明净澄澈的眸子此刻正望向他,蛾眉粉黛,清眸流转,朱唇粉面,清艳脱俗。
只一眼便让人觉其天香国色世无双。
这样的好颜色他竟等了整整一日才得以赏看。
这样惊心动魄的美让江辞卿有种身处梦境的不真实感,也有种茫然的自卑丝丝涌上。
“侯爷,您该与夫人行结发之礼了。”嬷嬷将一个装着剪刀与锦囊的托盘端至面前。
江辞卿不知是不是酒气上头,只觉脸上发热得厉害。
他一手执剪刀,一手勾起发丝缠绕,而后毫不犹豫地将指尖缠绕的那一缕发丝剪下。
柔亮的青丝被轻轻放到托盘之上。
江辞卿并未再动作,而是温声询问:“宛儿,我可否能借你一缕青丝……”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倒是让苏宛始料未及,但这种下意识尊重她意愿的行为却无意间撩拨起心头阵阵涟漪。
她浅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宛儿点头应允他才终于敢小心谨慎地捏起几根青丝。
他的身体不由得向前微倾,那青丝丝滑润亮,捏在指尖仿佛是上好的绸缎。
江辞卿抑制着内心的狂跳,但耳尖的那抹红却清晰无比。
剪刀一点点靠近那缕青丝,但最后却也只轻颤着手剪下了堪堪四五根发丝。
江辞卿将那几根青丝视若珍宝的小心捧着,小心翼翼地用丝线将两缕青丝缠绕。
看着合二为一,缠绕难解的两缕发丝,江辞卿嘴角微微上扬。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自古结发便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代表两人心意相通。
他惦记着宛儿曾说过的“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话,生怕宛儿会反感这些婚姻礼俗。
所以刚刚才小心询问不想惹得宛儿不悦。
可宛儿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这是否说明在她心中已有他的一席之地?!
江辞卿心中暗暗欣喜,将手中的发丝放到锦囊之中,谨慎地拉好抽绳放回托盘之中。
只见那小丫鬟又端来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嬷嬷慢慢掀起红布,托盘上是一分为二的小葫芦瓢。
“新人饮下合卺酒,一生一世共白首,侯爷,夫人,请共同饮下此杯合卺酒。”
苏宛与江辞卿两人各端一杯一饮而尽,嬷嬷看着两人的动作,眸光微动。
待到两人饮尽才接过用红丝线将两个半瓢系在一起。
“侯爷,夫人,结发合卺之礼已成,早些歇息吧,奴婢们便不打扰了。”
那嬷嬷别有深意地笑着退出了房间。
房间瞬间静默下来,只听得到喜烛燃烧的“滋滋”声。
江辞卿霎时有些手足无措,站在这儿似乎显得有些突兀,可若是坐到床上,又怕被宛儿误会什么。
“那个……”
“你……”
一道温润一道柔和的声音同时响起,苏宛看到江辞卿整个脖颈都泛着红晕。
看到他这么紧张无神的模样,苏宛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她轻笑一声:“你先说吧。”
江辞卿微红着脸:“我是想说今夜我、我可以在小榻上睡。”
苏宛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说这事。
看他慌忙解释的模样,苏宛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她故作苦恼,问道:“那你的腿怎么办?那小榻那么窄小,恐怕腿都伸不开吧?”
江辞卿闻言转过身去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小榻,的确,就算是一个女子躺在上面恐怕也要屈腿而眠。
可宛儿不是说他们……无、无夫妻之实吗?
难道宛儿的意思是要将他赶出去换个房间睡?!
不行!他宁愿睡在小榻上也不想与宛儿分房而睡……
江辞卿作势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唯有红灯笼照明的院中,而后垂下眸子有些落寞道:
“今日毕竟是大婚夜,若是你我分房而睡,明日不知会传扬出什么,我的腿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睡小榻也没关系的。”
江辞卿这番话说的带着隐隐的恳求意味,让人狠不下心来。
苏宛眉头微蹙,什么跟什么嘛?
这人真是无趣,她什么时候说要他出去睡了?
先不说今日两府结亲,新婚之夜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不会如此不顾两府脸面。
就算是两人日后要分开,应当也是她搬出去吧?
毕竟这仁曦院是江辞卿一直的居所。
苏宛拍了拍身侧的床沿:“我是说,这床也、也挺大的……我们可以一起睡在上面,只要中间放个枕头就好。”
这种话由她一个女子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为情。
江辞卿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眸子微怔,有些错愕看着床上两颊绯红的女子。
“宛儿是说,我今夜可以留在这里,睡在床上?”他语气中有些难以置信。
原本他只是觉得能与宛儿留在同一个房间中便已经心满意足,可宛儿却允他一同睡在床上,与其同床共枕,并肩而眠。
这从天而降的喜悦让他一时不知所措,与此同时,他察觉到身体一阵异样的感受。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只感觉到身上的温度节节攀升,一阵无法言表的空虚感几乎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