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凉,泠鸩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正在打坐的杨戬,她紧蹙眉头,心中说不上来的难过,慢慢地,她眼神变得空洞,出了神游走于回忆之中。
到底是什么让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即使她行走在人间上千年也没有找到答案,她告诉季眠此间因果,但她自己都没有想明白因果究竟是什么。
她摊开左手,手心出现了一个暗红的圆点。
“真儿,怎么了?”
杨戬抬头,他早就发觉泠鸩在看着他。
“师兄,你修成正果后,可还去过金霞洞?”
“没有了......”杨戬在那场人神魔大战中是主力先锋,没有进入封神榜,大战结束之后他又回到了金霞洞修炼,因有功绩加身,很快便修成正果。
季眠一直好奇,如果杨戬如此放不下泠鸩,到底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下凡找她,难不成道行修为当真这么有诱惑?
杨戬将这里划成了屏障,他每日让哮天犬在屏障外守着,怕妲己寻到这里,她正四处寻泠鸩和季眠,季眠对于她来说是最重要的,有了玉虚法脉,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是事半功倍的,她一直隐藏在暗处,等着泠鸩找到季眠,好坐享其成。
他并不是关心季眠,只是对昆仑的责任,对泠鸩的保护。他知道,泠鸩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季眠的。
当初他没能救泠鸩,这次绝不会再错过了。
泠鸩下了楼,看见了季眠坐在椅子上发呆,似乎他与杨戬不太对付,她坐在了季眠的身边。
“季眠,如果你不想掺和进来,我可以让你回到东京,你继续做你大理寺的主簿。“她轻声说,似乎不想让杨戬听见,但她也知道,无论如何,杨戬都能听见,他额间的第三只眼甚至千里之外都能看到她。
季眠确实有了那么一秒的心动,他说,“可回去也不一样了。”
“我可以让你忘记这段日子,至于妲己,我会在暗中保护你,不过四五十年,于我而言是海中的雨滴罢了。”
忘记,季眠愣住,那么也会忘记她吗?
“那你怎么办呢?如果没有我,你还能结束这一切么?”
泠鸩眼里没有任何的光芒,错过了季眠,不知道等他的转世还要等多久,而且就算等到了,她也定然不会下狠心,未来还有几万年,会和这几千年一样,漫长又难熬,每一年都会受到剜心的惩罚,每一年都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眼皮颤抖了一下,“没事,习惯了。“
“那如果,我跟你回昆仑呢?”
“就和狐生员说的一样,你的慧根是上万修仙者都没有的,但是需要开化,何时能开化,我不知道。去了昆仑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泠鸩叹气,远处的杨戬皱紧了眉头。
季眠沉默良久,“试试呢?为什么不去试试?”
泠鸩有些惊讶,侧头看着他,“那若要你死呢?”
“泠鸩,你为什么会挖断玉虚法脉?”
泠鸩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己如果说了,季眠一定会下定决心和她一起回昆仑。季眠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便说,“你常说此间因果,如果真的会死,也是这个道理吧!”
“这不一样的,季眠!”泠鸩喊了一声,她皱着眉头,心口突然地疼。
杨戬像是感觉到了一样,立刻起身走了进来,扶着泠鸩的后背,“真儿......可服药了?”他手中出现药丸,递给了泠鸩,然后抬头盯住季眠,好像和季眠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我没事的,师兄。”泠鸩伸手握住杨戬的手,“你日日都在这里,没关系么?”
“一些事情不需要我亲自去做,你可记得梅山七圣?如今也在我麾下了。”泠鸩的手冰凉,他反手捂住,“你的手怎么如此凉?还是身子虚,我再去趟昆仑,问问师祖有何法子。”
“你不必如此麻烦的,当年师祖说了,一切听女娲娘娘的,将我从昆仑除名,如今师兄弟们还能当我是同门,已经是我不敢想的了。”泠鸩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虽然如此,但师父是不忍心见你如此的,虽有禁令可他心里一直将你视作女儿一般的,你我都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他怎么会狠心真的赶你出师门。”
泠鸩苦笑,“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
她掌心的血印在了杨戬的手上,杨戬低头看着,“这怎么了?”
泠鸩摇头,他慌了神,直起身子,定了定,往外走去,同季眠说着,“你照顾好真儿,有什么事情让哮天来找我!”
季眠只顾着点头,但也不知所措。
看着他离开,泠鸩抬起头,眼神变得冷漠,手指将眼角的泪水划过,冷静地看着季眠,“你伤势好了么?”
“我早就无大碍了。”季眠有些懵,他心中有一些不安,觉得泠鸩要做些什么。
她双指并拢,在胸前默念咒语,手掌生出的青烟,烟雾聚在一起形成了具象,还是那张狐狸脸。
“娘娘,何事?”梓衫问。
“院子外的哮天犬想办法弄走,小心你的狐狸尾巴!”
“好!”
季眠赶紧问,“泠鸩,你要做什么?”
“离开这里。”
“离开?可你的伤势......”他不理解,“我看杨戬对你是百般的好,你......”
泠鸩叹气,“他只想做他认为对的,但并不是我想做的。”她不再装作柔弱,虽然伤势还没好,但她站得挺直,季眠仿佛又看到了一开始认识的泠鸩。
泠鸩站在院子里,摊开左手的手心,血红的印记似乎正在慢慢扩散,已经露出了些许的白骨。
“你怎么了?”季眠着急。
她漠然地盯着,“左手离心脏最近,至亲便如同这左手,你以为,我的惩罚只有那些吗?这世间万物但凡与我有关的,都将成为我最痛苦的存在。”泠鸩看向季眠,“季眠,或许我只有你了。”
只有他了......季眠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正想说什么。
门口的哮天犬狂吠了几声,便没了动静,她笑了一下,“还有梓衫。”
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杨任和黄天化呢?”
泠鸩摇头。
她手掌伸向院子外,触碰到一个透明的屏障,从她手触碰的地方,慢慢形成了一个洞,她跨了出去,回头看着季眠。
“走吧!”
“唉!”
季眠应着,跟着她离开。
她想回头看一眼那个院子,但停住脚步良久,还是离开了。
这世间便是炼狱,所有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酷刑。
他们只知道当年求情的人被削去了修为。更甚者有人多说一句,她便多受一重伤痛,孤独就是她最大的惩罚,所以没有人再敢多说,没有人再敢多管。
几千年了惩罚还在继续,并没有丝毫的减退。
但她仍然不死不灭,是此间比游魂还要可悲的子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