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庚曰,先后丕降与汝罪疾曰:“曷不暨朕幼孙有比。”故有爽德,自上其罚汝,汝罔能迪。
他们相信喜怒无常的诸神主宰着人世间,商王死后会去到九重天,在那里继续庇佑子孙。
他们相信,只要对神明不敬,对先王不敬,就会遭来大灾。
但有一个人打破了这个观念,那个人名叫帝辛,他不相信神,不相信先王,他相信自己。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得来的,神没有帮他,先王没有庇佑他。所以他下令,不再祭祀神明和先王,还在女娲庙中口出狂言,神明何为?与孤王何比?女娲不过一貌美女子,为何不侍奉于孤?
神明生气了,他们要惩罚帝辛,惩罚成汤,可没想到一旦有了开端,便如泄洪一般无法制止。
这里的月亮好像是假的,因为季眠看了三五天,都是无比明亮的圆月,这里的一切或许都是杨戬创造出来的。
他每天都坐在院子里,想着黄天化说的那些。
那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
黄天化与杨任离开了这里,他们是天界的神,还需要履行他们的义务,去庇佑他们的信徒。
屋子里的杨戬似乎不用睡觉,每日都是打坐,有时也不在此处,每当他出去的时候,院子外那只天狗就会稳坐在门口,只听命于他。
季眠走上二楼坐在床榻对面的桌子边上,倒了两杯茶水,就好像泠鸩能坐起来喝水一样。放下茶杯,他也滴水未进,双手按在膝盖上低着头。
“泠鸩,我到底是谁?”
“为什么,我总能梦见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他不指望泠鸩能回答他,因为她一直没有醒来,或许是因为他导致泠鸩如此,杨戬总是看不惯他,每次见他都冷着脸。
“你是不是在骗我!”
季眠叹了口气,准备起身离开。
床榻上发出了微弱的声音,“骗你什么了......”
季眠愣住,停在那里,抬头看着对面。“泠鸩?”泠鸩突然猛烈地咳嗽,他方才倒的茶水派上了用场,“来!”
他扶起泠鸩将茶喂给她。
“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当然有事.....”泠鸩嘴唇苍白干裂,她抬着眸子看着季眠,“你也受伤了?她把你怎么了?”
“谁?妲己.....还是白虹精?”
泠鸩顿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也不全知道......”季眠低头,“妲己她是......是你姐姐?”
泠鸩看上去很不想承认,她张了张口,“妲己是我姐姐,但狐妖不是。”她只能挣扎到如此,“我姐姐早就被轩辕坟狐妖害死了,现在的妲己是狐妖,不是我姐姐。”
提起妲己,她眼底都是冷漠和愤怒。
季眠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全相武王伐纣平话》的故事,其中的苏妲己祸乱殷商,造炮烙杀姜后、剜比干心、剖孕妇肚等等恶行引得众怒。虽然情节光怪陆离,如今很多说书摊子都在讲,可他却觉得此本内容不丰富,且文字粗陋,不值得一读,
却没有想过这里面的人如今都在身边,活生生的。
这里面又有泠鸩什么事情,她与妲己究竟有何恩怨?
“妲己她说......你是昆仑的人?”
“是!你扶我起来出去走走吧!”泠鸩说着,声音还是虚弱。
走到院子里,她终于看到了阳光,在她的记忆里,她在黑暗中待了很久,没有光亮,只有一片暗红色。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闭上眼睛,回忆将她拉回了很多年前,在山里,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小的时候我跟随师父在玉泉山修道,有时回家,兄姐对我都很好,尤其是......”她犹豫了,但还是说出了口,“妲己。”
“玉泉山,不是昆仑山?”
“昆仑的玉虚宫是我师祖的道场,我们都是玉虚宫门人。“
“原来是这样......”
泠鸩提起昆仑,腰背从原本无力有些佝偻,变得挺直,然后又松了下来,季眠看着她,她或许很骄傲自己能成为昆仑玉虚宫的门人,但又很失落,大概与妲己说的,她再也回不到昆仑有关系。
“那我和昆仑有什么关系?我真的是昆仑的一块灵玉吗?”
一语中的。泠鸩深吸了一口气,“你要听吗?”她咬着牙,“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我或许可以......”她眼神落寞,“让你平安度过此生,再也不要掺和到这些事情里了,但你要是知道了,可能真的逃不掉了。”
季眠原本感动了一番,但又觉得她说得可笑,“你若是,真的想我不掺和到这些事情里,为何又要找到我?这一路上经历了多少事情,又是为何。”
泠鸩皱眉,“的确......是我的错,我的任务......就是找到你,但是,我反悔了,你不应该为了谁而活,应该为了你自己。”
“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挣扎......”
季眠垂眸,无论之前的事情如何,都到此等地步了,他想要知道一切,“告诉我吧,如果你说我应该为了自己而活,我更应该知道这些,这是我的权利。”
“好!”泠鸩点头,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往后靠了靠,“你不是昆仑的灵玉。而是......”她眼神变得坚定严肃,“玉虚法脉。”
玉虚法脉?季眠震惊,他瞪着眼睛,怎么会?
“法脉?那不就是昆仑的命根?怎么可能?”
“的确是......”泠鸩盯着他,“妲己应该跟你说了,我回不去昆仑的事情了吧。是因为你。”
“因为我?”
“没错,当初,我被她欺骗,挖断了昆仑法脉,玉虚宫坍塌......”
连上了,季眠恍然大悟,所以泠鸩才会找到自己,所以他们才说,他是这些所有事情的源头。可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几个月前或还是个官,突然告诉他他是昆仑法脉转世,这比妲己跟他说的一切还要震惊。
“你都告诉了他,他的脾气,非要把自己作死不可。”杨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他冷眼看着季眠,似乎季眠当初因为妲己的话迷惑对泠鸩生恨这些事情他都知道一样。
泠鸩侧头看见杨戬,她好像忘记了之前苏灵真与刘清源的一切,“大师兄?”
杨戬眼底划过失落,“真儿......”
她想要站起来,却颤颤巍巍,季眠赶紧扶住了她。
“我......”泠鸩眼里突然间被泪水倾灌,她的双腿欲跪,杨戬一个闪身出现在她面前,稳稳接住了她。
“做什么?”
“我对不住你......”
季眠第一次看见泠鸩哭,她几乎要扑入了杨戬的怀里,一只手捂着心脏,另一只手被杨戬撑着。
杨戬遇到泠鸩,便没有了神的光芒。
“真儿,你没有对不住我,我永远都不会怪你。”
“师父......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他是不是不认我这个徒弟了!”泠鸩的眼泪止不住地落,她硬要跪下,杨戬只能一手撑着,一手抓住她的肩膀。
“真儿,师父很好,只是担心你,这次治你的药,也是师父给的。”
泠鸩的心安了,她往后坐了下去,低着头,“对不起......”
杨戬不再说话,只是站在她身边,一手搭着她的肩膀。
季眠与杨戬对视,他心里有些酸酸的,但也没说什么,杨戬也几乎看透他的想法,表情愈发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