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我不明白。”
罗丽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说出自己的疑惑，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拒绝我的帮助，辛灵的举动逃不出你的眼睛，更何况舒言还带着你的手链。”
“明知道他们会，误以为你与我是元神分裂，你为什么不解释。”
鹿寒酥眼里并没有意外，她太了解罗丽。
或者说，她太了解以前的自己。
天真勇敢，明媚如阳。
勇敢和天真是最珍贵的东西，罗丽一直有。
但她太过柔软，相信世间生灵都是美好的，愿意去赌生灵的善。
可，她不是她了。
她走向罗丽，距离一步，伸出右手拉起罗丽的左手。
冰凉与温热并不相容。
“罗丽，我不善良。”
罗丽张了张嘴，在鹿寒酥浅淡的笑里说不说话。
鹿寒酥继续开口，
“我很自私，我知道怎么做能得到对自己最好的结果，那我为什么放弃。”
她垂眸，看着自己与罗丽握在一起的手。
唇边清浅的笑淡下，恍若没有，
“罗丽啊，我经历过抛弃、消失、背叛、献祭、绝望和……”
她顿了顿，嗓音轻柔，诉说着少女的经历，
“死亡。这是众生恐惧的深渊。”
罗丽的手突然紧握，想给眼前少女力量。
鹿寒酥的手却是松了，没有一丝力度。
她握住过光，也被救赎。
只是最后，她被光推入更深的黑暗，被他们叫作深渊的地方。
“罗丽，我没有深陷，但无法离开。”
“我没有离开的理由，也没有深陷的理由。万般痛苦绝望，我都报复了。”
“你在光中平安喜乐，要永远如此才不负爱你的他们。”
鹿寒酥没有回握，她失去了很多却不想找回。
被坚定的选择，她因为可笑的六个字心软，却也无悔。
总归，她们欠的不是她。
日后罗丽是福是祸，与她无尤。
罗丽看着鹿寒酥，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慌不安。
眼前的鹿寒酥更加缥缈，下一刻就会溃散在自己眼前。
“寒酥……”
开口就哽咽，罗丽忍不住突然出现的哭意，不喜欢。
自己不喜欢这样的鹿寒酥，自己觉得世界很好，可世界对她好坏。
“你愿意来解开姻缘结，那你为什么不愿重拾情感？”
“世界对你不好，我对你好，我不想你这样。”
“太累了，这样你太累了……”
罗丽没有这样无助过，即便自己如何紧紧握住鹿寒酥，甚至是抱住她。
自己感受她冰凉的体温，都无法有踏实感。
总觉得她下一刻就会消失。
明明前几天还是温凉的，可到如今，变成了冰凉。
鹿寒酥极速变化的体温让罗丽害怕，好不容易再见，她不想遗憾。
鹿寒酥第一次，第一次在忘却许多后被关怀。
温暖的体温此刻更像是灼热的火焰，灼得鹿寒酥的心生疼。
她想回抱罗丽，可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力垂下。
不是谁都能得到救赎和光明。
她错信过，并为此死一次。
所以，她不会再相信。
即便她知道向前一步，会得到救赎。
在胸腔里跳动的鲜活心脏不属于她，贪恋温暖，于她是禁忌。
安静的四周，只留下蝉鸣鸟叫。
鹿寒酥没有推开罗丽，也没有给任何回应。
她能直接剪断姻缘结，结果是舒言死。
但她不想给罗丽留下麻烦，现在的世界很好。
就算自私，无端一条命她不想背，也就打算消磨他的爱意。
在这里待得越久，她就断断续续梦到那些遗忘的记忆。
刻骨噬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加快自己的计划。
毕竟他，只有在自己被动摇后才会出现。
“寒酥，我们都会好的对不对？”
罗丽不敢看鹿寒酥，所以就抱着她，轻声说着，嗓音发颤。
鹿寒酥沉默。
良久，罗丽浑身发冷，无能为力几乎吞噬她的心脏。
第一次，还是因为她身受诅咒消失，无法永久陪伴曾经的主人。
第二次，是面对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虚无缥缈，她害怕。
她害怕，不只是鹿寒酥消失，也是怕自己堕入另一个深渊。
“会吧……”
鹿寒酥轻启唇瓣，眼眸没有聚焦，嗓音轻柔，平静如水。
都会好的，都会好的罗丽。
都会，
好的。
鹿寒酥闭了闭眼，冷意从骨子一点点蔓延。
太久没有接触温暖，她此刻只感觉到过分的寒冷。
身体的排斥，内心的厌恶都告诉她：
她无法再拥有这样温暖的身体。
“寒酥，我会帮你，我会帮你。”
罗丽松开鹿寒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承诺。
鹿寒酥眼眸聚焦，看着罗丽认真的神色，晃神。
手触上罗丽的眼角，眼里闪过一丝羡艳。
她也想要这样一双眼睛，干净漂亮，纯澈如水。
可自己的眼睛，只剩黑暗。
“寒酥，别哭。”
罗丽抬手给鹿寒酥擦眼泪，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
恍然回神，脸上有些许冰凉，指尖按着眼角。
鹿寒酥自嘲轻笑，果真是在这里待久了，竟然有了羡慕。
不过，这样才能更好地结束一切。
万物皆为子，自己亦是。
触及罗丽眼底的担忧，鹿寒酥笑意柔和，轻应：
“不哭。”
落子无悔。
——
手链被毁，姻缘结的颜色日益淡去，鹿寒酥也越发淡漠。
罗丽眉眼染愁，惹得孔雀和亮彩都跟着担心。
她们三个一起到人类世界，五天一直陪着鹿寒酥。
“寒酥，要一起出去吗？”
“不了。”
鹿寒酥放下手里的花洒，淡声回答，目光半分没有移动。
孔雀摇头看向罗丽和亮彩，心中无奈。
若说最开始鹿寒酥对她妥协，现在就是无动于衷。
其实她能感觉到情绪消失，但没必要和罗丽他们说。
“玩得开心。”
鹿寒酥歪了歪头，神色淡淡的，什么事都不放心上。
罗丽还未说出口的话咽回，呐呐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毕竟她对鹿寒酥，是愧疚的。
“寒酥，等我们回来。”
罗丽扬起笑，眉眼间是融化人的温柔和暖。
此刻罗丽也没有想到，再见时，就是告别。
鹿寒酥默了默，点头。
看着罗丽她们离开，鹿寒酥刚拿起花洒就听到了敲门声。
她放回花洒，脚步轻移到到门口。
透过猫眼看外面，熟悉的面孔。
犹豫几秒，她还是开了门。
少年阴沉的眉眼舒展，带了几分柔情，只是那双眼眸布满阴翳。
鹿寒酥清亮的黑眸就那么看着少年，也不开口，平静得过分。
两人对峙，最终还是少年一扫阴霾，
“珞儿。”
鹿寒酥没应声，扶着门框的手微颤，侧身让出路，
“进来吧。”
少年进去，走到院中等鹿寒酥，眉眼间的阴沉依旧挥之不去。
鹿寒酥看他一眼，转身关门，看着门外的阳光与微微扭曲的空气。
她慢慢关上门，直至彻底隔绝。
——
寒酥：真假参半，争锋相对。
无尤：无关，与她无尤就是万事都和她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