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是好......”
礼部侍郎达奚珣翻阅手下拟上来的科举榜单，居然没有杨暄的名字，头上立刻落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来，里衣浸在后背上，黏腻腻地贴着皮肤，怪难受的。
“今年科举，我家犬子也要应试，就他那点斤两，还不知能为自己谋个什么前程呢。诸位秉公即可，可勿要因他是我的儿子，便另眼相看呐。”年初的宫宴上，杨国忠一番话已经敲打过礼部了，当时达奚珣还未多虑，想必杨暄有京城最好的老师执教，错也错不到哪去。
不成想，堂堂丞相家的公子，居然是落榜的水平。内心里不由得连他的老子也一并鄙视一番。
果然是靠关系上位的人，就算配个帝王师，他家也生养不出文采卓绝的子孙来。
可如今，也不能任由其落榜，以杨国忠的性格，怪罪下来，整个礼部都要吃不完兜着走，谁敢把脑袋送到杨国忠的脚下任他踢，他就真能一脚将人踢出大唐去。
达奚珣赶紧执笔置信，趁着夜，让人交给杨国忠，以示请示，邀其定夺。
杨国忠正陪李隆基在华清宫饮酒看舞，家将前来寻他，报：“丞相，府上有急事相寻，请您移步。”
李隆基正与他交谈甚欢，突然被打扰，停在一旁看着等待。
杨国忠恨来人不长眼色，浓怒挂在眉心处，道：“说便是了，府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要移步。”
来人既小心翼翼，又胆大包天，欲靠近，又不敢，只得小声道：“丞相，实在事关暄公子紧急要务，还望见谅。”
杨国忠眉头一皱一松，看向李隆基，李隆基道：“既然事关暄儿，你快去罢。朕无妨。”
杨国忠走到殿外，见会昌尉达奚珣的儿子正在等待，问道：“何事非要此时见我？”
“家父有封密信，托我交予丞相。”
杨国忠一把接过信，撕开封口，展开信纸，看了内容，本就严肃不悦的脸上更是染了一层黑，愤怒从他每根毛发胡子中延伸出来，似要扼住达奚抚的喉咙。
“回去告诉你家那个眼神不太好的老头子，我儿子的富贵不用他操心，他在我面前算什么东西，也敢拿腔拿调地到我这里来卖人情，杨暄是靠他开恩做官的吗？写这破信恶心谁呢？回去跟你老子交待清楚，这事他要是处理不好，再让人来烦我，你们全家都想别在京都混了。”
说完，杨国忠转身走了，信纸扬到半空之中，达奚抚连忙踮脚接住。
杨国忠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达奚抚从未见过丞相盛怒，此时还惊魂未定，他看了看信上的内容，不由得吞咽口水，喉结在他的脖颈上，上下滚动，他替自己的老爹捏一把汗。
什么都不用说了，他抬头一望，月已快要升至半空，他来不及备车，赶紧策马回家报信。
不久之后，杨府。
“父亲，今日朝堂之上，怎么只给我一个吏部侍郎的头衔，还叫我跟姓达的平级，您这不是恶心我吗？”杨暄不满地对杨国忠说道。
“怎么？你不愿意做我的手下，还想骑到我头上来？我把丞相的位置给你做，你也得屁股有那么大。”杨国忠斜睨着杨暄，看他那不沉稳的样子，心里一直在摇头。
“父亲，儿子给您做手下，替您分忧，那是自然，但您也不能让我跟那个人平级不是？那点俸禄够干嘛的，再说，您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就你还大材？你知不知道，你科举那文章写得...写得都没入礼部的眼，要不是我脸皮厚，你连件朝服都穿不上，你倒是安安心心做出点成绩来，给我也长长脸面行不行？你是靠那点禄米过日子的人吗？日后加官进爵少得了你吗？眼光能不能长远一点，大男人啰嗦什么？”
“父亲！儿子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姓达的这么欺负我，您还处处让着他，先前科举的事情他们已经做得那么让我没脸了，您也不教训他们。”
“我说你长没长脑子？书都读到你娘的粥碗里去了？要教训他们，最好的方式就是做出点成绩来给皇上看，让他们望尘莫及，难道你还要老子徇私枉法不成，王八蛋的东西，我怎么有你这么个蠢掉大牙的儿子。脑筋都不转的吗？交到你手里的东西，那都是万岁看重的，功劳都在明面上摆着，他达奚珣当了多少年的官才做到跟你平级，你还不满意什么？直接封你为六部之长，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别再废话了。收拾收拾，跟我进宫面见圣上。”
杨暄与杨国忠吵了半天，满肚子里装的还是不服。他心想，父亲当官当久了，越来越窝囊起来，都给我等着，等我飞黄腾达了，总有超过父亲的一天，到那时，京城里可就没有他们达家的容身之地了，朝堂上，巷弄里，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家的人。“姑母也要同见吗？”他问道。
“什么姑母？不要乱攀扯。你如今在前朝有官职，一切觐见按君臣礼仪。乱喊是要掉脑袋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这还用我教你吗？”
杨暄怒了努嘴，道：“儿子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