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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向东望都门(1 / 1)


安禄山心中清楚,多在长安待一日,都犹如将生命置于杨国忠铺设的陷阱之中,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可是皇上整日给他安排各种闲事,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向李隆基提回去的事情。李隆基仿佛有意地允许朝臣攻击他,又有意地在这些人面前护着他。

这般拿捏,让安禄山内心的不爽犹如渤海岸边的浪潮般一波一波,绵延不绝。

他强忍着宫里的人,在他面前惺惺作态的样子。他看着众人表面上的客气和拉拢,却感受到他们内心真实的嫌弃与鄙夷。

唯有李隆基不是装的,安禄山知道,李隆基需要自己,李隆基需要自己在朝廷有变故的时候,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倚仗,成为别人不敢轻易冒犯天子的威胁。

杨玉环是个聪明的女人,私下里甚至不曾与他多言,但在李隆基面前,她会将她的亲切和周到,表现地淋漓尽致,仿佛他们真是骨肉血亲。

她一切出发点皆是围绕着李隆基的,令李隆基开心的人,她视之为自己人,令李隆基不开心的人,她视之如敝履。

安禄山将他在长安府邸里的人,全换成自己带来的士兵。连从幽州骑回来的马,也命人藏在院中隐蔽的地方。每每去宫里的时候,他总是提前出门,让手下的士兵绕路,沿着长安城繁华的大街小巷,四处兜风。

长安城真美啊,安禄山一路都掀开小窗,欣赏这里的一切。酒肆客栈连街而立,从早晨就有人进进出出地忙碌着;铺子里头卖着的东西,皆比关外精致讲究,安禄山甚至不知道有些东西,是拿来干什么用的,他也不拘,看到新奇东西,就命人买回来把玩把玩,如果有倒卖的价值,他便命人牵线,找胡商来进货,自己收利钱;街上小贩担子里挑着的,沿街叫卖的吃食,他也会闻着香味停下来买。他叫老板吃自己这碗,见老板毫不犹豫下咽的,他才敢吃。

进了宫,他故意拖着肚子,甩着膀子,走得很慢,他想仔细地看看这宫里的一砖一石,那严丝合缝的屋檐,那巍峨绵延的楼阁,那宽广方正的大殿,那庄严肃穆的玉阶。他感觉到至高无上的权力所带给人的一种至高无上的尊严感。

令他度日如年的皇宫也令他心醉神驰,他甚至想象自己是一只彩颈的灰色雄鸽,展翅盘旋在大明宫的上空,将其一览无余。他不要做雄鹰,因为雄鹰会被皇上一箭射死。他要将自己伪装成可以盘旋,可以飞走,也可以随时回家的鸽子,这样皇上才会把他手里的权力,心甘情愿、放心大胆地交给自己。

靺鞨下山来犯的消息,来的犹如春雨般及时,点醒安禄山的长安梦,使他得以奉命回到关外。杨国忠忙于政事,没有来得及将他在长安置于死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安禄山心想,说不定,那龙椅,我胡人也可以坐上一坐。

他命手下化妆成他,骑马前行,而自己,则行水路,从不歇脚,换船而走。

官道上,安将军的队伍大张旗鼓地行进,该吃吃,该歇歇,沿途百姓皆知将军又要去保家卫国;河面上,一条商船极速前进,船上一股鱼虾的腐腥味儿,老板着急运到关外去,过往驿站的时候,甚至不用停靠,便可通行。

天空幽暗,繁星点缀。安禄山隐隐在自己的东侧看到了幽州城门,门前有星星灯火,才敢松了一口气。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暗下决心——再回去,便是他的铁骑踏平长安之时。

有眼尖的士兵看见了他,黑夜中,大声喊道:“安将军回来了!安将军回来了!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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