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的路程,安禄山日夜兼程,7天就赶到了。
他一到长安,无暇多顾,一口气就来到了紫宸殿外,跪在阶前,大呼万岁。
杨国忠从中书省的院子里出来,站在门口,隔着月华门,听到安禄山在外面猪嚎似的喊。他脸色铁青,手握拳头,气得眉毛、胡子快要竖起来。
他还真敢来,脑袋怎么这么硬。
杨国忠担心安禄山把边关克扣粮饷、缓发兵器、私增杂税的事情告诉皇上,自己恐怕不好收场,还要赶快想想对策。杨国忠快步走回中书省,打开他的匣子,找出关外几个都护府往来账目的腾本。
高力士叫人去搀扶安禄山起来,对他道:“安将军,皇上这几日都在等你呢,快进去吧。”
安禄山点头行礼,大步流星地往殿内钻。
“陛下。”安禄山大吼一声,吓了李隆基一跳。还没等李隆基多言,安禄山双膝跪地,膝盖蹭着地面,爬到李隆基脚下,硕大的汉子跪坐在地上哭天抹地,犹如孩童在外受了委屈回家搂着长辈的腿要安慰似的。
李隆基看安禄山鼻涕眼泪一把把地将自己的裤子都蹭脏了,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只听安禄山哭道:“陛下,臣差一点就见不到您了。”
李隆基道:“何出此言,朝中半年都收不到安将军的奏疏,安将军在忙什么啊?”
安禄山一听这话,心中愤恨不已,一定是杨国忠在皇上耳边吹的邪风,他心一横,反口咬道:“臣本胡人,本就不认得字,全赖陛下隆恩才有今日,臣与万岁之间的联系被奸人切断了,却反被诬陷,那日接到圣上的诏书,臣是立刻启程,披星戴月、快马加鞭赶回长安的,屁股都还疼着呢。”
立于一旁的小太监忍不住笑,把头低的靠近胸前。
李隆基面露愧疚之色,他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应该体恤边关将领的不易,更应该让将军深信,自己依然是信任他、爱戴他的。怎好听了几位朝臣的流言蜚语,就真的叫他回来呢,如若他真的半路被害,那大唐的关外之地,又叫谁去守呢。
还能指望那些胆小怕事、贪生怕死的汉臣么。
安禄山看到李隆基表情,趁热打铁,又道:“皇上,说臣不给朝廷上奏,臣是被冤枉的,今年苦寒,棉衣、药物、兵器和马匹都不足,臣上奏很多次,朝廷皆无回音,臣感念圣上隆恩,一再安抚将士情绪,艰苦度日。杨国忠说臣有谋反之心,天地日月可鉴,禄山绝无此心此意。”
李隆基觉得安禄山抱住自己的双手像一对锁链一样紧,他很想尽快摆脱。
事实上,李隆基在见到安禄山的那一刻,便后悔让他回来了。
安禄山的忠心表现得淋漓尽致,李隆基临走还得给他兜里揣满。
他不是不舍得赏,只是觉得这一趟让安禄山回来,简直是闹剧,又不得不配合着这些没事找事的将相玩一场君君臣臣的游戏。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一生都在防范有人褫夺江山的疲惫;同时他也感到一种轻松,他清楚手握重兵的安禄山永远是他别无二心的追随者,跟朝中那些说他企图谋反的大臣没有结党营私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