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生辰,武惠妃为其开府设宴。
李隆基坐在武惠妃身边,欣赏宫娥曼妙舞蹈。伶人在台上鸣琴击鼓,侍女仆人穿梭于庭廊,不停地往宴席上送美酒佳肴。
武惠妃自是高兴,皇儿长大了,一表人才,颇得皇上喜欢,若他日住进东宫去,辅佐圣上协理朝堂,那该多好。
歌舞沉醉间,武惠妃看到李丞相在坐席上与身旁的大人交待了些什么,起身欲走,她想,如今李相是圣上身边的红人,权力很大,朝堂上几乎所有事情,皆要过他的目。如今局势,若寿王瑁儿能有李相扶助上位,胜算很大。
于是她转头看向李隆基,李隆基正在欣赏表演,神情专注,目不转睛。
宫娥舞袖,轻旋妙转,身披薄锦,纱帛下透着呼之欲出的白皮肤,迈着轻盈舞步的大腿犹如移动的汉白玉,引人入胜。
武惠妃起身,悄悄走出宴会。
“李相不多坐坐吗?王府的酒菜不符合大人胃口?”武惠妃快行至王府门口,才追上大步流星的李林甫,她装作恰巧碰上,开口问道。
李林甫一见武惠妃,连忙行礼,道:“贵妃娘娘。”匆忙间,他想起前几日见到桑垣的情景,素来听闻后宫内就是这武惠妃最受圣上宠爱,膝下还有一双儿女颇得陛下欢心。如此人物,非但不可得罪,还需竭力拉拢为好。寿王李瑁,还未大婚,便开府设宴,可见母家势力雄厚,权贵逼人。听太学的大人们闲聊,寿王天资较其他皇子不输,将来也许会成为东宫人选,于是,他笑脸相迎,放下了平日里在文武百官面前摆下的架子,道:“臣今日受邀至此,倍感荣幸,只是尚书省那边的公务堆积太多,臣不敢懈怠。他日若寿王东升,臣必当竭力辅佐。”说罢,恭敬告退。
今日宫中人多眼杂,不宜露天多言,打个招呼,尽到君臣礼貌即可,说多恐有错处。
寥寥数语,已经表明他的立场和态度,武惠妃不是糊涂人,她听懂了。
登基。太子位。原本这些事情,在她的脑海里,仅仅是一个模糊的目标,一个不敢奢望的未来,一个遥远的念想。如今,有朝中重臣与自己这样说,莫非万岁私下已经与丞相们商量过了。
泰山巍峨稳健,一轮旭日东升。泰山是皇帝,旭日是儿子,活着真好,身为一个女子,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幸福是自己从未得到的。
往回走,斑驳竹影斜斜地映在白墙上,她的影子跟着她往前走。
武惠妃仪态端庄,坐回李隆基身边,此时此刻,她跟刚才坐在皇帝身边的人,已经完全不同了。
心念一动,生命的车轮驶离原来的方向。
武惠妃看着与诸位皇亲交谈饮酒的寿王,想象他穿一身龙袍的样子,玉树临风,潇洒倜傥,英气逼人。他日自己做太后,必会永葆荣华。
当她再次看向李隆基时,那个自己日日夜夜小心伺候着的日渐衰老、沉迷享受的皇帝,在她心中失去了所有光彩,那个双目盯着年轻美人唱歌跳舞的男人,就在这样一个喧哗又热闹的瞬间,失去了他在武惠妃心中身为丈夫的一切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