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喝冷水,及时制止,披了件外衣去给小姑娘烧热水,疼得小脸都发白了,谁看了不心疼,“阿媛,你回房间去,我给你找两个药包弄了泡脚。”
“外婆,没事的,你快回去睡,吃了药就好了。”她坐在椅子上,想让忙碌的老人停下来。
“没事什么没事,赶紧进去”外婆很少跟她生气,大多数时候都和蔼温和得很,只是看小姑娘这样她心疼,又怨恨那不成器的儿女,好好的姑娘给折腾成这样,简直造孽。
俞子衿回房间关掉灯,往外婆的房间走,坐在她床上看着在外面翻找的老人,心暖。
窗子半开着,夜风吹进来,竟然又开始发冷。
她起身把窗户关好。
这一弄就是一个小时,外婆房间的灯不亮,是那种暗黄的圆灯泡,还能看见上面蒙着一层灰,奈何太高,她们都勾不到,想擦也擦不到,擦掉兴许还能亮堂一些。
老人细心的给她把睡裤往上卷,孙女瘦,她知道,可每次看见她这细胳膊细腿儿,都难受得很,尤其是腿上那些疤,得多疼,“阿媛啊,你就好好读书,外婆就是砸锅卖铁也供得起你的,以后做个有本事的人,自己养活自己,咱不去别人家受委屈,外面的世界天地广阔得很,你就多出去玩玩看看,”
老人的手带着厚厚的茧,但很温暖,有章法的给她按摩,俞子衿盯着她缓慢翻动的唇线,浅笑着。
外婆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看懂。
她的腿不好看,左腿从小腿肚子往上,蜿蜒盘旋着一道长长的疤,几乎覆盖整条腿。
她本身肤色偏白,白皙光滑的腿上,这道普通的疤显得丑陋无比,褶皱崎岖不平,一直蔓延到大腿最上方,这是当时车祸处理不好留下的。
“以后条件好了,咱就去把它去掉,”老人细细宽慰,瓷白一样的娃娃,浑身上下都好,就亏在这条腿和耳朵上。
“嗯”
其实俞子衿问过医生,她身上的疤不好治,都是要留痕迹的,但腿瘸的毛病还可以通过手术改善,所以她一直在努力攒钱,也有积极的去医院复健检查。
当初要是他们能上心一点,及时给她治疗,不至于留下这么折磨人的后遗症,也不用多遭一次罪。
不过她不怪任何人。
天灾人祸,活着总得有所承担。
贴完膏药贴,老人给她放好裤脚,让小姑娘睡里面,挨着她。
俞子衿刚回江城那段时间总做噩梦,好几次吓得直往床底钻,老人不放心她,睡觉从来不锁门,敞开着,她怕了自己就会过来,钻进被窝里,抱着她发抖,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外婆,明天咱们把我那个房间收拾出来,以后我和你住一个屋好不好啊”
俞顺是男孩子,把房间让给他,他会方便很多。
外婆没同意,“我这屋光线不好,影响你平时学习,你就住着,那是外婆专门给你留的,不让。明天,我把咱那小杂物间收出来,照样能住人。”
俞子衿从小就是这样,什么都让,不争不抢,太懂事,总让自己吃亏,外婆思想开明,不来重男轻女那套,可俞家的人腐朽得很。
“好,关灯咯”
拉线,房间陷入黑暗。
其实她还挺想听外婆小时候给唱的摇篮曲的。
但听不见。
一晚上都没睡好,前半夜是腿疼,后半夜是噩梦。
即便知道外婆就在旁边,她还是害怕。
无声的恐惧压得人喘不过气。
梦里的一声枪响将她拉回现实,但那漆黑无神盯着她的那双眼睛却一直在脑中挥散不去。
穿制服的人手里握着枪,扣动扳机,冰冷的子弹毫不顾忌的贯穿,血浆迸溅。
漆黑的晚上,有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血滴答滴答的掉落在地板上,背对着她的人,没有声音,沉寂得可怕,宛如暗夜里摄人心魄的魔鬼,只是一具没有血肉的壳子。
但她从来没有看清那人的样子。
大早上的在公交车站看见季飞扬她倒是没想到。
走近,细看,少年身上染着晨露,只穿着白T恤,脸色不好看,额前细碎的头发扫过紧皱的眉峰,低着头失神。
“没睡好吗?”她一眼看到少年眼下的乌青。
季飞扬没有嬉笑,严肃得很,“没睡。”
“干嘛去了?”
“做噩梦,害怕。”他盯着她,梦里的场景真实得可怕,以至于他要亲眼看见鲜活的俞子衿站在她面前。
天不怕地不怕的季飞扬就怕噩梦,这点她早就知道,“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季飞扬注视眼前的姑娘,巧笑嫣然,穿着蓝白的校服,绑着高高的马尾辫,面庞干净,除去眼下的黑眼圈不谈,倒还是精神的。
梦里鲜红破败的人不可能是她,俞子衿有在积极努力的生活,他知道。
“季飞扬,你不用怕的,梦之所以是梦,因为那是假的,不会发生的,知道吗?”
“嗯”他轻应,“俞子衿,你不是胆小鬼”
她道:“我当然不是,我才不会因为做噩梦吓得睡不着觉”
她在打趣他,他知道,但他承认自己是胆小鬼,因为那个梦他真的怕极了。
公交车从站里发出,缓缓朝他们驶来,季飞扬只是想来看她一眼,确定她好好的。
目送姑娘上车,朝他挥手再见,悬着的心才落下,在无人看到的角落狠狠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一周,俞子衿都没见过季飞扬。具体他是在学什么她也不知道。季家家大业大虽然季飞扬只是跟着老爷子,没有正式回去,但也相当于认可了他季家人的身份。
他还是住在南桥他租的那个一居室里,季纭提过让他搬,被他拒绝了。
因着季飞扬不肯去国外,老爷子也留下来陪着,就怕家里那些人作妖,有他在镇压着就没有人敢来找麻烦,但他要是走了就不一定了。
“最近老爷子亲自带着那个贱人的儿子去了季氏集团名下的几个小公司,说是观摩学习,其实是在做交接,说不定过段时间人家就要上总公司和你抢位置了,你倒好,还有心思在这儿玩女人!”
季夫人毫不避讳的闯进酒店的豪华套房里,将赤身裸体的女人扯下床,扇了几耳光,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季锦川只是盖着被子坐躺在床头,点着烟,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指节细细转着指间的烟,吞云吐雾,毫不避讳的盯着这一幕,也并未出言阻止。
侯琳向来强势,只当这些女人气都是狐狸精贱蹄子,一点也看不上。
等她打够了,他才悠悠的从床头抽出一张支票,写好丢在女人脚边,昨晚还和他浓情蜜意的人,现在得到的只有一个字“滚”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侯琳走到客厅里,等他收拾完出来。
季锦川个子高,黑色量身定制的西装衬得人很是挺拔,季家的基因好,他也完美的遗传了夫妻俩的长处,高挺的鼻梁,双眼皮薄唇,脸上的五官,单看都是精致的。
邪笑着往沙发上一坐,长腿交叠放在茶几上,“妈,你有空不如去管管你丈夫,”他随手丢出一份报纸,大字标题:季氏集团总裁也会十八线嫩模,有图有真相。
侯琳气结,当即将手里的报纸撕碎,砸出去,开始坐在一边哭。
季锦川按着眉心,还是出言宽慰,“您要是受不了,干脆和他离了,各过……”
“不可能!”他还没说完妇人急切打断,“他休想!”
季锦川挺不明白的,两个人貌合神离,互相折磨,那还不如直接分开,各过各的好。
“您也不用太忧心,季飞扬就一个私生子,即便祖父将他认回来,也动不了我的位置,”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当初他跟着侯琳进季家的时候,杨锦肚子里的人还是个没成熟的胚胎,这么些年,季氏集团上下里外全是他的人,即便季飞扬要抢,也抢不走。
不过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街溜子,上不来台面。
要不是姑姑从中阻挠,他早就找人收拾季飞扬一顿了。
季锦川的能力有目共睹,季氏没人不服他,而且这几年公司也越做越好。
“行了,气也撒完了,我派人送您回去,您只要当好您的季太太就行,其余事情不用你担心。”
季锦川三言两语就将妇人哄好,安排司机送回季家。
招呼手下的人进来,冷声吩咐,“你去查季廷包养的那个模特,弄点药带过去,不该留的别留,做得干净点儿。”
至于怎么干净,最好是让她再也没有机会怀最好!
“是老板”
私生子啊有一个就够了。
南苑
季廷前脚刚走,后脚几个黑衣大汉就闯进公寓,强行给女人灌药。
等他接到电话回来,女人肚子里的货已经成了一摊血水。
“季锦川!这个孽障,未免太过心狠手辣!”
骂完就接到电话。
青年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传来,拖着长长的尾音,[父亲,你最好别动小心思,不然你弄出一个来,我杀一个!]
“季锦川!你这是在犯法!”
[“哦,是吗?那你报警抓我啊~”]
“你——”耳边传来挂断的忙音,季廷猛然将手机砸在墙上,转身去哄躺在病床上娇弱的女人。
季锦川下手太狠,她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出于愧疚,季廷给了很大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