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不敢离开,怕她又胡来。
俞子衿也不和他们说话,他们只能在原地等着,你一句我一句的哄,慢条斯理的劝,也算难为了两个少年。
天边的夕阳几乎落尽,只剩一点儿红。
俞子衿止住哭。
眼前的我少年说的没错,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至少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不是吗?
季飞扬终是等不下去了,抓耳挠腮,起身,摸自己的口袋,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拉过女孩的手,全塞进她手心里。
周毅见状也赶紧掏口袋。
俞子衿抬头看他,少年染着红头发,只是他这颜色似乎染得有些过火了,所以他一直带着帽子,这会儿帽子在俞子衿头上,倒是可以清晰窥见他的五官。
面部线条流畅,浓眉,双眼皮,桃花眼眼尾上挑,颧骨高徒添几分冷意,整个人松松散散的,看着很不着调。
地痞流氓的形象深入人心。
但他的一举一动又足见其热心肠。
俞子衿断定他们不是坏人。
“谢——谢”她的声音真的很小,而且也太柔了,这低声细语的样儿,真让人气不起来。
俞子衿不知道这些钱是他们给她的,而不是俞平给的。
她那个赌鬼父亲,甚至把给她的路费拿走了。
“妹妹,快回家去吧,这会儿晚了,外面不安全。”周毅揽过季飞扬的肩,把人拉到一边。
家?
回家?
对了,今天外婆会来车站接她的,那个慈祥的善良的老人。
俞子衿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顾不得许多,起身往巷子口奔去,她跑的姿势不好看,但她卯足了劲。
“这姑娘怎么奇奇怪怪的?”
“跟过去看看。”
季飞扬还是不放心,抬步跟上。
这人看着实在是弱得一批。
周毅也觉得该盯着点儿,毕竟事儿是他们惹出来的,“飞扬,要不咱以后别干这个了,怪吓人的。”
“我也觉得,”两人都被吓得不轻,季飞扬拍了拍周毅的肩,正色道,“从明天开始改行。”
这事儿确实有损阴德,不好。
俞子衿一路狂奔,回到车站门口。
她脑子现在才开始清明起来,外婆还在,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没有裴冀州,也没有那些恶心的人,她还是俞子衿。
干干净净的俞子衿。
“外婆……”
老人家不识字,孤身等在站门口,朝里面张望,手里拿着的三块钱的冰淇淋被她小心护着,却还是化了一半。
鬓角花白的头发,慈眉善目,背脊有些弯曲。
俞子衿不敢靠近,怕一碰到她就散了。
她不确定的喊出口。
老人回头,定在原地,一时还没认出来是自家孙女,直到俞子衿又喊了一遍。
“媛媛?你怎么跑那儿去了,”媛媛是她的小名,只有外婆一个人会叫她的小名 “哎哟,你这孩子,哭什么?”
俞子衿扑进老人怀里,哭得喘不上气。
老人家心疼啊,多好一个孩子,硬是让那对夫妇折腾成了这个模样。
“媛媛,回来了就跟着外婆生活啊,他们不管你,我管,知道吗?那个不孝女,以后我们不要她了。”
“外婆……你还在真好,你…答应我,要……要好好的活着,我不准你死!”
“这傻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老人轻声责骂,粗粝的手指揩掉她眼角的泪珠子,理顺小姑娘糊在脸上的头发,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她,“我看那些小孩儿都喜欢这个,你快拿着吃了,解暑,等会儿回去,外婆给你做红烧肉,瞧你瘦了吧唧的,小姑娘要胖点儿才好看,才有福气,”
“好”
老人拿过她手里的包,牵着姑娘的手回家。
“外婆,我会好好活的。”
远处季飞扬和周毅松了一口气。
“走吧。”季飞扬最后看了眼女孩子消失的方向,习惯性的抬手摸头,才注意到自己的帽子还在人家头上,只得胡乱抓了一下头发,又把手揣进裤兜里,“去染个头”
周毅翻空了口袋,竟是连一分钱也摸不出来,浑身上下能给俞子衿的,全给了,“飞扬,咱今天是不是亏了?这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人没死,今晚回去就好好烧高香吧你,还想着钱呢!”
“也是。”
“俞、子、衿”
“你嘀咕什么?”
“没。”
“你这伤躲着点儿,别让伯母看见,省得她又担心。”
“嗯”
今儿出门不顺,遇上个爱哭鬼,叫俞子衿。
江城的学校多,但好的学校就那么几所,一中和三中她进不去,一来学费贵,二来她现在的成绩也没那么好,但她绝对不能去四中。
那里是坏学生的聚集地,当初她以为只要自己独善其身,不去招惹他们就好,可是事与愿违,把自己弄成了那个样子。
实验高中是新办的学校,在江城没什么名气,刚办的那年甚至连学生都招不到,但是这所学校之后的实力远不止于此。
实验高中隔壁是职高。
俞子衿倒是不太了解这所学校。
只知道也挺乱的。
可现在她最好的选择就是进实验。
“媛媛,真不要我陪你去吗?”
“外婆,你好好休息,我自己能行的。”
外婆就扭伤了腰,根本下不来床。
她知道实验高中的校区在哪儿,自己能去报到,顺便还可以把兼职的事情解决了,外婆能力有限,父母又从来不管,她只能靠自己。
从东门坐四路公交车,可以直达学校,穿过老旧的居民房,楼下有几家卖油炸食品的小店,味道飘散开来,东门有个小学,那些小学生放学就爱在这块儿买这些。
俞子衿的外婆支了一个小摊,在街边卖炸土豆,平时还去收废品,但老人家,再怎么折腾,身上也就那么点儿积蓄。
况且她也不想让外婆那么累。
中午两点过,公交车站的人不多,俞子衿等了五分钟,车到站。
上车的时候,司机多看了几眼她不太协调的步伐,耐心的没有催促。
车上空位置很多,她自觉的往最后排的的角落里走。
九月初,午后的阳光依旧明晃晃的洒满大街小巷。
隔着车窗,可以看见路边一排排绿荫,有几棵树的叶尖已经开始泛着焦黄,但空气里的燥热分子丝毫不散,只晚间起风的时候会夹带着些许薄薄的凉意。
“哟!老王,还是这么准时啊!”周毅蹦跳着跑上车来。
“你们这帮小崽子,这个点不在学校出来瞎晃什么,一天天的不务正业,”司机和一群少年人熟络,必要的时候总会出言教训几句。
季飞扬双手插着兜,耸肩,完全不在意,几人推搡着往车后座走。周毅还在前面儿和司机瞎聊。
“我去,扬哥,你位置上有个妹子,”季飞扬推开粘他身上的人,不爽的往角落里瞅一眼。
竟然是那个爱哭鬼。
皱着的眉赫然一松,径直往后走。
周毅闻言也投来一个眼神,这不经意一瞟,就看见后座上的姑娘闭着眼睛靠在窗边睡着了。
安静得不行。
司机见周毅也往后走,提醒道,“别捉弄人啊,小姑娘情况特殊。”
“不是,老王,我也没那么坏吧!”
再混吝,也不至于欺负一个残疾人不是。
只是这姑娘放着“专属”座位不坐,跑后面跟他们抢位置是怎么个事儿。
俞子衿没有带助听器,绑着高高的马尾辫,垂在肩侧。
觉察到身边有人靠近,也只是轻微皱了一下秀气的眉头。
回江城这阵子噩梦缠身,她没睡过一个好觉,困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