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飞扬坐在她旁边，抬脚踢前面儿的座位，一个眼神就叫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个少年把嘴闭上了。
周毅看一眼他旁边的姑娘，打趣着，“怕什么，她又听不见。”
季飞扬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冷冷道，“老子要睡觉。”
“得嘞！”
几人拿出手机各自打游戏，不再言语，想让季飞扬带他们，结果一转头，人真的闭着眼在睡觉，只能作罢。
她身上穿着实验高中的校服，崭新的蓝白底的，睡着了也皱着眉头。少年半阖着眼，细细打量，第一次见他就觉得这姑娘长得白净。
不像有些青春期的女孩子，会长痘，她脸上很干净，看着嫩生生的，能掐出水来一样。
阳光照射下还能看见细小的绒毛。
眼睫毛也很长，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他暗自比对了一下，她这张标准的鹅蛋脸堪堪比得上自己的手掌。
视线往下移，姑娘环抱着书包的手臂纤细，竟比他细了不是一点半点，这要是给她一拳，怕是能把她五脏六腑都震碎咯！
不过嘴唇看着倒是很松软的样子，亲起来只怕是——
靠，真他妈把自己当流氓了，想什么呢！
季飞扬挪开视线，不敢再看。
闭着眼，鼻子里悠悠传来浅淡的香味儿，是茉莉花的味道，不重，但真的很好闻。
车窗是关着的。
那味道就是旁边的人身上的。
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
不知道。
公交车开得稳稳当当的，斜后方突然窜出来一辆黑色轿车，司机猛踩刹车，俞子衿的头狠狠在玻璃窗上磕了一下。
“咚”的一声，连前面的周毅都回头看了一眼。
靠！
这都没把她弄醒，到底是熬了几天几夜。
司机还没开口，几个少年对着窗外就是一顿输出。
骂得那叫一个脏。
结果看见黑车里是个女司机，又悻悻的收回头。
“你们年轻人就是冲动。”
这年头，对女司机不能太苛刻。
好歹人家不是马路杀手，不然这车人全得玩完儿。
车重新启动，司机拨动方向盘，季飞扬肩一沉，睁眼，姑娘的头枕在他肩上，能看见黑黑的发顶，脑袋小小的圆圆的。
不过她真的好安静。
周毅想叫她，及时被季飞扬制止。
让人靠一会儿，少不了一块肉。
周毅：“你小子转性了？”
平时人挨着他点儿，他都恨不得把人头给拧下来，今儿个倒好当起绅士来了。
周毅上下扫了一眼靠在他肩上的姑娘，也不是很漂亮啊，不咸不淡的，就白点儿，看着顺眼一点儿，和学校追季飞扬那些姑娘比起来差远了。
季飞扬：“看什么看，转过去。”
明明俞子衿也听不见，可他就是会不自觉的放低音量，怕吵着她。
“不是哥们儿，你没事儿吧？”
“啧——”
“得得得，不看就不看呗！”
车里语音播报下一站实验高级中学的时候，季飞扬才轻轻用两指戳了戳她的肩膀。
没反应。
低头，又很轻的戳她的脸，果然很软还滑溜溜的，想在戳一下，人醒了。
俞子衿觉得痒，迷迷糊糊的睁眼，眼睛边儿快速闪过一只手。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没做梦，睡得最好的一次，不想移开，甚至还动了几下头，想找个舒服的点。
季飞扬假装咳嗽一声，姑娘才顿住。
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坐直了身子。
肩上一轻，故作镇定的扭动脖子活动肩骨，“你——”
“对不起。”
俞子衿连头都没有抬，只顾着道歉，使劲儿往边上挪。
“没关系。”说完季飞扬才看见她往口袋里拿东西，是助听器，他又忘了她听不见来着。
见她戴好了，也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还真是，白给她靠那么久。
眼看着要到站，俞子衿起身扶椅子靠背，不小心扯到前面周毅的头发，他嘶的一声回头，又被季飞扬踹一脚座椅。
周毅无奈，放软声线，“妹妹，我这发型要是乱了，你可得负责的。”
俞子衿赶忙连连道歉，松开手，温声细语的跟季飞扬说，“能麻烦你让我一下吗？”
季飞扬往旁边挪，撞到后上来坐他身旁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看他一眼，又扭头，老实让开。
惹谁都别惹这些小混子。
俞子衿站到过道里，抱着书包，干等着。
见她犹豫半天也没有要叫停的意思，公交车都要过了，季飞扬没忍住喊了一嗓子“老王，实验高中下车。”
“瞧我这记性，忘了还有个实验的了，姑娘抱歉哈！”
“没…没关系。”
他蹬一脚刹车，俞子衿迈出去的步子顿住，快速转身朝季飞扬鞠躬说了句谢谢。
她以为司机自己会停的。
实在不行就到职高下车走回来也成。
但有人替她喊了。
众人看看俞子衿，又看看坐着不动的季飞扬，少年不自在的抬手摸着鼻头，哪有人这么认真的给人道谢的。
还九十度鞠躬？
是不是还得敬个礼啊！
又不是小学生，真他妈服了。
换作别人也就算了，偏还是个看着弱不禁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帮助弱小，助人为乐了呢！
远处一个男生抱着一堆纸箱子往公交车的方向赶，司机就多停了一会儿。
俞子衿背好书包，进实验高中得上一个小坡，俞子衿走得慢，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喂，那个，站住，”俞子衿听见身后有人喊，是那个替她叫车的人，她有些不确定的回头，少年吊儿郎当的撑在车窗边，确实是在喊她，“过来。”
阳光刺眼，她整个人都还是懵的，脑袋昏昏沉沉，不太清醒。
没认出来季飞扬。
因为他染了头发。
他前面一个窗口，几个男生一股脑儿全挤在窗边，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她，“我们扬哥叫你呢！”
“不记得我了？”
俞子衿老实摇头，确实——没有印象。
季飞扬又道“帽子什么时候还我？”少年额前的碎发遮住一点眉峰，身上穿着件干净简单的白T恤，一边袖子被她压皱了，和车站救她的人竟是同一张脸，只是身上更多些痞气，“发什么呆？想不认账？”
俞子衿回神，那顶帽子，她洗干净了，放家里，以为不会再遇到的，视线落到少年搭在车窗边的手肘上，那里赫然还留着一道长长的疤。
也不知道他之后是怎么处理的。
“在家里，你急着吗？”女孩认真的问，季飞扬怀疑自己要是说急，她真的会现在就跑回去给他拿来。
他道：“不急，但你得还。”
“我给你钱，行吗？”
他们也不是总能遇到。
“不行。”
“那我怎么——”给你还没说完，司机就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季飞扬有预感，他们还会遇见的。
既然是实验的，就一定会坐四路公交车，实在不行他就蹲点。
总归人跑不掉。
“老季，你要真喜欢那帽子，我再给你买一顶不就完了，你这么折腾人家干什么。”
“你他妈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折腾人了。”
“你没看见人姑娘都被你吓得不敢动了？”几个还趴在窗边的男生一齐点头。
季飞扬又往车窗外看一眼，俞子衿还站在原地，谁他妈让她罚站了！
靠，自己语气挺好的了好吧！没骂脏话，没大声吼，心平气和的跟她说的，这也能被吓到。
殊不知，俞子衿只是觉得累了，想站原地休息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