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人群散尽，叶言学安置着乔施予在一处灵障内休息，小斌跟着叶言学走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他能看出来自家殿下的兴致不高，这孩子虽然小时候挂着鼻涕，看起来不太聪明似的，但其实心眼很多，颇会看人眼色。
他试探地问道：“殿下，您不开心，是因为刚才他们说的话吗？”
叶言学正在出神，没听到这话，小斌以为他在生气，于是急忙说：“您……您别照他们说的做啊！从非人族奴隶开始买卖后，人们都疯了！当时我们的城里也有人买奴隶，把老太傅气得够呛，老太傅对我们说，既然我们是救世之主转世的臣民，就不该跟着这乱世一起乱，我们要坚守本心，做善行才对。”
叶言学回过神，苦涩地牵动了唇角，像逗孩子似的：“可是怎么办，天道面前，所谓善恶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坚守善恶泾渭分明，也是没有意义的。”
小斌听着这高深莫测的一句话愣住了，稚嫩的眼睛里映射着叶言学美善无匹的容颜，像天神一样，只是这位天神的眉头很忧愁的轻蹙着，装着他看不懂的悲哀。
“天道不在乎善恶——”叶言学喃喃。
不然坚守正义者为何会不得好死？而做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可以铺下一条大恶之道，登顶万物之极呢？
自从知道了上古八神中有两位都是造下极恶业障登天封神之后，叶言学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不明白自己前世是为了什么在拯救，扛下那五百年超乎想象的折磨所拯救的世界到底值不值得？
他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在血海尸山中爬行的煎熬还历历在目，而神主温凉临终前略显怜悯的嘲弄话语言犹在耳，所谓执迷不悟，所谓重蹈覆辙。
“我就是……为了拯救这样的苍生吗？”叶言学迷茫地呢喃着。
小斌眼看自家四殿下越来越沉闷，转着眼睛，想了个法子帮他换个话题：“对了殿下，这次怎么不见黑衣大姐姐跟您一起？”
“黑衣大姐姐？”叶言学稍微反应了一会才确定了这孩子说的是掠景。
“怎么你也知道她吗？”
“当然啊，当年黑衣大姐姐把您从嵯峨巍带走后，您带她一起回过家的，我们都看了。您还教我，不要听信人云亦云的杜撰，凡事要靠自己的眼睛和心去判断。”
叶言学想了想，觉得这装模作样给人讲大道理的样子不太像他的风格，看来和那位他记不得的姑娘在一起时，他很不像从前的自己。
“我们也失散了。”叶言学抬手揉了揉小子的脑袋。
“啊？”少年小斌难掩惊讶，看着叶言学淡淡的郁郁神色，低下头嘟哝起来：“好可惜哦，殿下明明那么喜欢她。”
叶言学微怔，他空旷的心房，不疼的时候没有任何知觉，哪怕现在听到这样的话，却依然像在听别人讲什么与他无关的遥远故事，这让他对自己有些失望。
“没关系，我会找到她的，我们还会重逢。一定的。”叶言学不知在安慰孩子还是安慰自己，眸光深沉而坚决，像洪流中固执站立的磐石。
“相爱的人，总会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