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羽闻言，脸色一僵，停住了脚步。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过她，但他实在难以把无锋杀人如麻的刺客和温柔贴心的“阿云”联系在一起。金繁也怀疑过她，他还为她找过无数的理由和借口。
但现在这话由她亲口说出，不由得他不信。
或许是还留有最后的念想，他强装淡定，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和之前一样，“你是不是受到无锋的威胁，不得已才……”
云为衫红了眼眶，摇了摇头。
宫子羽心中仅有的一点点余烬也熄灭了，仿佛坠入无尽的黑暗，黑暗中，十年前宫门血流成河的画面若隐若现。
宫门与无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作为宫门执刃，他不得不刀刃向外，对准无锋。
云为衫绝望地闭上眼睛，任凭刀刃划过她几绺散乱垂下的头发，砍向她的脖颈。
但宫子羽还是下不了手。
颤抖的手，颤抖的刀，颤抖的声音：
“你走吧，我不杀你，也不想再见到你。”
云为衫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急火攻心和情绪崩溃，一下子昏倒过去。
宫子羽丢掉刀，上前一步关切道：“阿云，你怎么啦？”
月长老用银针在云为衫身上轻扎了几个穴位，“云姑娘身上半月之蝇的毒刚解，还需要静养几日。”
宫子羽眼神里满是关心，“月长老，麻烦你了。”
又凑近一步问道：“刚才你说她身上中了毒，半月……”
“半月之蝇。“
“这是什么毒，谁下的？”
“这是无锋的独门毒药。”
宫子羽已有些心软，眉头微展，小声嘀咕，“还说没受威胁，都被下毒了。”
月长老继续解释：“其症状以月相时辰为始末，周期变化，半月为期，如果迟迟得不到解药，就会毒发攻心，一旦侵入心脏，就无药可救。”
“多谢月长老解毒。”
云为衫使劲睁开双眼，发出微弱的声音，“执刃，听说我，无锋要进攻宫门，我的任务是绘制宫门地图，上官浅的任务应该和宫尚角有关，谁是无名我不知道，但……”
这时候，云雀从后院回来，看到云为衫虚弱的样子，快步冲上来，“姐……”
宫子羽本就有很多疑问，看到一个小姑娘叫云为衫姐，眉头皱紧，“姐？你也是无锋？”
云雀心疼姐姐，不待见他，没好气道：“无锋怎么啦？谁说的无锋都是坏人，宫门都是好人啊？”
宫子羽一时哑口无言。
云为衫弱弱说道：“云雀，不要胡闹，他是执刃。”
“执刃了不起啊。我姐姐现在身体需要，你们要查要审，问我。”
“事关宫门安危……”宫子羽咬咬牙，问出来，“无名是杀我父亲的凶手吗？”
云雀想了想，回道：“我不知道你父亲是谁，但无名的任务应该不是刺杀某人……”
“她的任务是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关于宫门的秘密？”
“你怎么知道？”
“两年前，我潜入宫门，一个任务是偷百草萃，另一个任务就是寻找无名。”
两年前……宫子羽想起来……
那是一天夜里，宫远徵发现药房里有动静，打开门却没有发现人，他相信自己的耳朵，更相信自己的毒，他临时配了一味有毒的熏药煮到水壶里，烟雾蒸腾而起，弥漫了房间，逼得刺客不得不跳窗而逃。
宫远徵用暗器打伤了刺客，宫门寻着血迹围剿追杀，最后追到一处断崖，没了踪迹。
当时判断刺客坠崖而亡，尸骨无存。
刺客怎么会出现在月宫？
再说这小姑娘说得理直气壮，倒显得是他在无理取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子羽看向月公子，月公子表情黯然，“那晚我第一次违背祖训，偷偷溜出后山，准备去看一看宫远徵培育出来的出云重莲，结果在路上遇到了云雀……”
宫子羽听得目瞪口呆，心想：没想到啊没想到，月长老，不对，当时是月公子，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是个恋爱脑，好一个一见钟情，金屋藏娇……
岂料月长老继续说道，“我将此事禀报了老执刃。”
宫子羽差点惊掉下巴，“他同意了。”
月长老点点头。
宫子羽又追问，“无名的事，他也知道？”
月长老又点点。
宫子羽实在不敢相信，既然父亲在两年前就知道无名的存在，两年来好像一直没有搜查过。
难道是自己不过问宫门之事，所以不知道？
不对……自己不知道倒还有可能，但金繁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问题来了，父亲为什么要瞒住此事？
云雀又补充道：“无名是二十年前潜入宫门的。”
二十年前……宫子羽难以想象一个无锋刺客竟能在宫门潜伏二十年……
亦或者，无名已经死了……这也解释了为何父亲在明知无名潜入宫门的情况下没有搜查，因为父亲知道无名已死。这也解释了刺客杀人后为什么要留下字迹“无名”，就是要故弄玄虚，栽赃嫁祸。
事情似乎在逐渐明朗，但转念一想，又还是在黑暗中摸索，如果不是无名杀的父兄，那凶手是谁？难道宫门还有无锋的刺客？
一时间，想到宫门内出现了四个无锋刺客，宫子羽心中只有四个字：完犊子了。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主持大局，云姑娘就拜托你了，月长老。”
恰在此时，前山来报，“少主宫唤羽找到了，还活着。”
宫子羽长舒一口气，他从小就依赖哥哥，现在总算又有依靠了。
他直接奔向医馆，却见宫唤羽脱了相一般，他瞪大眼睛，端详再三，缓缓唤出一声“哥！”
宫唤羽似有反应，嘴唇动了动。
宫子羽连忙问长老，“我哥他怎么了？”
雪长老说着都心疼，“他被囚禁在山洞里，武功尽失。”
武功尽失？宫子羽惊恐万状，拉起哥哥的手臂，轻轻按了按，曾经结实有力的臂膀，此刻已有些松软无力，筋骨虽在，却好像失了活力。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被折磨很久，而且，被废了全身的武功……”
“怎么会这样？哥，到底怎么回事？”
宫子羽坐在床边陪着宫唤羽，眼泪不经意间从眼角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