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宫。
深冬的艳阳天实在难得,阳光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照进来,照在她光滑如白玉的皮肤上,水的温度恰好比阳光暖一点,上官浅懒洋洋地躺在水里,感受阳光的轻抚,温柔得就像是角公子的手。
她心里觉得愉快极了。
世上还有什么比和角公子一起泡温泉更令人愉快的事呢?她整个人都似已融化在温泉里。
那一夜,天地间充满了温柔,星光仿佛都在向他们眨眼睛,晚风似在轻笑,连院子的树都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再看了。
炉子上还在烧着水,她又加了些热水在盆里,她要让盆中水的温度和那晚温泉水的温度一样,她喜欢这个温度,喜欢这个温度的刺激,喜欢这个温度的故事。
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四肢如同被虫蚁撕咬,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半月之蝇……这么早就开始发作了吗?”
上官浅忍着剧痛,从水盆里艰难爬出来,连擦掉头上汗水的力气都没有,就倒在地上。
半月之蝇的发作令人生不如死,她必须在半月之蝇期限到达之时,拿到关键情报,或者做出一些让无锋满意的事情。
而最关键的,是从宫门出去,到镇上和寒鸦换解药。
这几日,她明显感觉宫尚角对她冰冷的态度暖了几分,宫远徵对她的忌惮多了几分,这是她的胜利。
但在外出宫门这件事上,他们未有丝毫的松动,三番四次拒绝了她到镇上采买物品的请求。
若真的出不去,上官浅很自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和她同病相怜的人。
她去找过云为衫,但云为衫就好像失踪了一样,既找不到人,也问不到去向。
上官浅不免有些担心,又有些好奇,见宫尚角在书房,便想去打探一下。
她端着茶,推开门,走到宫尚角桌边,放下茶,磨起墨,将几滴精油加到砚中,随着研磨,香气从墨里晕染开。
宫尚角闻到味道,“上官姑娘有心了。”
上官浅一笑,眼中流露出些许风情,“公子喜欢就好。”
宫尚角眉尖微动,认真的看着上官浅,“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上官浅笑意更浓,不仅有温柔和娇羞,还多了妩媚和自信,“什么都逃不过公子的眼睛。”
“嗯,你说的没错。”宫尚角话锋一转,“你刚才去了羽宫?”
上官浅被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有点懵,她正想怎么开口,反被宫尚角先问,但她保持着笑意,不露痕迹的说,“云姐姐之前说要教我几个女红图案,我想学几种,秀给公子看。”
宫尚角挑了挑眉,“羽宫情况如何?”
上官浅听出其中的深意,含糊道:“羽公子和云为衫不在,金繁也不在……”
她看着宫尚角,而宫尚角似乎还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云为衫已经好几天不在羽宫了。”
宫尚角还未有开口的意思,上官浅继续说道:“四天前一早,便没有人看到她。”
宫尚角幽幽道:“是五天前的夜里……”
上官浅一怔,这与她预料的一致,只是宫尚角怎么知道?
宫尚角似看懂了她的意思,“宫门之外归角宫管,山路错综复杂,小心走错了路。”
上官浅知道这话意有所指,但究竟是一种提醒,还是一种警告,亦或者,他发现了什么?
医馆。
金劳繁给宫子羽送来些吃的,开门看到宫子羽坐在床边,自言自语说着什么,“……如果是你,哥,你会怎么办?”
看到面颊消瘦,脸色苍白的宫子羽,金劳繁心疼道:“公子,吃点东西吧。”
宫子羽看着饭盒,没有任何胃口,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起身来到外屋。
趁吃饭的间隙,二人低声相互交流了一下信息。
恰在此时,病房内传来一声咳嗽。
宫子羽眼泪夺眶而出,冲进房内,激动地喊道:“哥!哥!”
听到宫子羽呼喊哥哥的哭声,宫唤羽挣扎着睁开眼,嘴唇微微张开,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子羽。”
宫子羽拉起哥哥的手,急切问道:“哥,到底怎么回事?”
“哥哥还能活着见到你,已是万幸。”
宫子羽更加心疼,“哥,究竟是谁如此伤你?”
“是一个自称‘无名’的人。”
宫子羽愤恨道:“无名,又是无名,他到底是谁?”
宫唤羽满脸痛苦,嘴唇发抖,“他不是真正的无名,真正的无名是……”
宫唤羽似说漏了嘴,欲言又止。
宫子羽急不可耐道,“真正的无名是谁啊?”
宫唤羽愈是张不开口,宫子羽愈是着急。
最后,宫唤羽一字一顿,“兰夫人。”
宫子羽在这一瞬间只觉天崩地裂,天昏地暗,“怎么可能,不可能!”
宫唤羽神情黯然,“这是父亲一辈子的秘密,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所以……”
关于母亲的种种回忆涌上宫子羽的心头,那时候母亲一直郁郁寡欢,一个人撑着伞站在羽宫大雪中的庭院里,孤独地等待着,他摔倒了,母亲也无动无衷。
印象中,他几乎没有见到过父亲和母亲坐在一起,似乎他们两人之间隔了一道天障,无法跨越。
原来这道天障竟是宫门与无锋。
难怪父亲不主动示好母亲,母亲也不愿意见父亲。
难怪父亲从小就对他十分冷漠。
难怪父亲会理解月公子的请求,同意把无锋刺客留在月宫。
这一切都对上了。
宫子羽似已接受了这个信息,眼泪流下来。
就连赶来的花长老和雪长老都觉得不可思议,“唤羽,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宫唤羽摇摇头,“父亲只对我一个人说起过。”
这个信息虽然没有办法证实,却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每个人心中,现任执刃可能是无锋之后,仅仅是可能,就已经让宫门内大部分人都无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