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炀笑得温柔,“我不能来吗?听小玉说你出宫散心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翊炀说着搂着阿鸢的腰就往怀里带,“怎么脸色那么憔悴?”翊炀的声音温柔得都能掐出水来。
“我让厨房备了些药粥,饿不饿呀?”
“我不是很饿”
“那也吃点东西,好不好?”
阿鸢面对翊炀的嘘寒问暖,瞬间眼眶湿润。有那么一刹那,阿鸢在想为何翊炀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同昨夜冷淡的他判若两人,可没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就很快沉溺在翊炀的温柔中。
“翊炀,我……今天出宫去祭拜萧晟。”
“哦,怎么不叫上我同去呢?”翊炀轻轻抚摸怀中的身体,“好歹我也同萧大人见过几面,理当去他坟前上柱香。”
阿鸢想抱怨昨夜翊炀的态度,想想还是算了,昨夜伤心事做什么要重提呢?别破坏这样美好的气氛。
“阿鸢,怎么又低着头不说话了?”
怀中人低垂眼帘一言不发,翊炀朝薛沉等使了个眼色,薛沉立时会意,退出殿中,不忘关上房门。
“哎呀!我说薛沉,你可走慢点。”贾隆咋咋乎乎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早上的时候,殿下问有没有人过来看他,你为何说谎?”
薛沉自顾自往前走,压根不愿搭理这个鼻青脸肿的家伙。
“昨夜翊炀大人不就赶来喂了殿下汤药,还为昏睡中的殿下细细查了身上的伤情,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这话要说了,殿下心里肯定高兴。
“贾隆,你能不能闭上你那张鸟嘴!”
“干嘛?我说得难道有错?”
“哼!昨夜你没见到翊炀大人的脸,恐怖得厉害,他还嘱咐咱们别说他来过。”
“有吗?我没听到?翊炀大人又为啥叫我们保密啊?”
薛沉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话怎么那么多,翊炀大人自有他的道理,你成日唧唧歪歪,冷姐姐说得对,真该直接把你阉了,永远扔在宫里当太监!”
就在薛、贾二人殿外吹鼻子瞪眼时,长乐殿内却是一派春情。
阿鸢将头靠在翊炀坚实的胸膛上,寻求一丝慰藉。
“翊炀,我今日去祠堂求了签,是求你我的缘分……”
“那结果呢?”
阿鸢看了一眼翊炀,眼眶突然就湿润了,声音也有些哽咽。
“那大师说我们是孽缘……还是什么不得善终……”
“满口胡言!”翊炀怒吼:“什么狗屁大师,看我不把他的祠堂给拆了!”
“已经被贾隆拆得差不多了。”
“那我直接把那块地给移平!让他胡说八道!”翊炀简直火冒三丈。
阿鸢并未做答,祠堂的事,顶多只算她闷闷不乐的插曲,真正的忧伤却是今夜可能是她和翊炀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
一起用晚膳,携手月下散步……
他们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那样,只是阿鸢的眼中始终噙着晶莹泪水,目光也舍不得离开翊炀片刻,阿鸢要努力记住他的眉眼,他的微笑,他的所有所有……有好几次,阿鸢又想追问翊炀愿不愿意放弃邺方城的一切,陪她去珧州,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昨夜话已经说到那个份上,明明知道翊炀的答案,又何苦自取其辱?她不敢再追问,也不愿破坏最后一夜的美好……
阿鸢的一切小动作,翊炀都看在眼里,他怎么会不知道阿鸢那点小心思?只是看破却不愿说破。
夜深了……
两人躺在榻上说着话,翊炀好像有些疲倦,没过多久就缓缓阖上眼帘。
阿鸢却迟迟舍不得睡去,“翊炀,你睡了吗?”
翊炀没有作答,显然是睡熟了
“翊炀,我还有几个时辰就要离开邺方……离开你……今夜是我们度过的最后一夜……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在哪里?也许是赶赴珧州的路上……翊炀,我已决定彻底不再服用恸绝,不再用什么戒断戒药法,药瘾发作的痛苦能抵消心中的相思苦楚,说不定一下子就能成功戒除,如果我失败了……失败了……就算我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活活疼死……也没有人心疼在乎……”
此刻熟睡中的翊炀翻了个身,把背脊留给阿鸢。
阿鸢贴了过来,双手环抱住他的腰,感受翊炀的气息。
“翊炀,我改变不了你的选择,不能强迫你去珧州,但希望你能永远记住我……”
翊炀紧闭着双眼却有泪水沿着眼角滴落。
最后一夜了……呼吸着彼此的气息……躺在同一张床上……多好……多好……
“翊炀,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一遍一遍……
阿鸢声音如梦中呓语,呢喃轻诉。
翊炀酣然入睡,夜寂静,阿鸢却更觉心里难受孤寂得厉害,“最后一夜了……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阿鸢紧紧环抱着翊炀的双手开始动作,阿鸢摸索着解开翊炀亵衣系带,抚摸着他的胸膛腹肌,最后红着脸将手向下探去……
记忆中,她从未主动成这个样子……
呃——
翊炀轻哼一声,有了动作,他翻过身来将阿鸢压在身上。
“怎么?想要了?”
阿鸢轻轻“嗯”了一声,脸红得像个煮熟的虾子。
翊炀不再多言,三两下扯下阿鸢身上的遮敝。
那些身上青青紫紫的瘀痕,昨夜翊炀已仔细检查过了,可现在仍刺痛他的心脏。
“身上这些青的是怎么回事?”翊炀明知故问了一句。
阿鸢窘迫,她不想说是被三弟殴打的,“不小心……摔的……”
翊炀瞥了下嘴,接受了这个十分蹩脚的理由。
“以后走路要小心,这么大个人了。”
“嗯。”
两人痴缠了良久后,翊炀搂着阿鸢亲吻,纵情欢爱一时间让翊炀忘乎所以,顺口说了一句,“宝贝,我看你后背鞭伤还有痕迹,我前几日在边塞订了些除疤的药膏,下个月就能送到邺方了。”
下个月……下个月……
阿鸢瞬间红了眼眶,暗自神伤,“下个月,我还不知身在何方?翊炀,请原谅我的胆怯,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如果,你眼睁睁看着我离去的背影,都不跟随我一起离开……我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残忍……”
翊炀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不免有些懊恼,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阿鸢一次次送上云端,让她忘记这些烦心事。
“我会记住这一夜,这个时刻……因为从今往后,等待我的只有无边的寂寞……”阿鸢身体紧紧缠住翊炀,让自己沉醉在这场极致的情爱中……
阿鸢软在翊炀怀里,已然昏睡过去。
翊炀抚摸着阿鸢脸颊,脸上的巴掌印记依稀可见。
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听到贾隆描述后的愤怒以及昨夜亲眼看到阿鸢一身青紫时的心情,也无法想得通阿鸢备下在宫外准备逃跑的马车为何那么破旧?所带的行李为何就那么几件?还都是与他有关的纪念品,阿鸢你到底有没有出过远门?你准备的东西真的能够供你离开邺方城吗?
“傻瓜!真是小傻瓜!且不说你能不能在珧州度过一天,你都不一定能顺利到达那个鬼地方,一声不响就准备开溜了?哪儿来的勇气?”
翊炀将阿鸢搂进怀里,动情地吻上那片柔软。
昏睡中的人无意识地朝那个炙热的怀抱钻了钻,双手乖顺地放在胸前,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翊炀见了阿鸢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不免心中激荡,他觉得就算捧着金山银山,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夺过来送给阿鸢,他都嫌不够多,不够好……
“阿鸢,这一生一世,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过这天大地大,哪里会比得上王都好?咱们这辈子就住在这儿,谁也没资格跟咱们抢!”
此刻天边泛起鱼肚白。
阿鸢,
天快亮了!
暴风雨就要来了!
不过别怕!
一切有我。
月初,按照大昱的惯例,教坊司齐鼓奏乐拉开大朝会的序幕。
朝臣们鱼贯而入,在这一派喜庆乐曲中,大多数朝臣们眉宇紧蹙,面色难看,惟有那些个久不上朝议政的闲散王爷一脸轻松。
众所周知,陛下昨日就勒令邺方城中所有的王室宗亲参加大朝会,有重大消息宣布,几位久不问事的权贵们,比如东裕王之流正交头接耳向前后之人打听到底是什么事。那些个朝中大臣也听到些风声,猜得七七八八,却哪里敢说,一个个都是诲莫如深的表情。
终于,最后一声鼓点落下,德辉帝出阁升辇,坐定后接受殿中所有人的朝拜。
从皇帝这个角度望过去,他能轻而易举地捕捉到殿内站位发生的变化,太子率臣子站在他右手下位。他也能在人群中看到几位久不上朝的老兄弟们正在左右张望,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今日朕召诸位前来,是有事关国祚的大事要宣布。”
文武百官中已有不少人偷偷去瞄太子,而更多的人则是垂下头,不敢有所动作。
德辉帝疲累的看了太子一眼,只觉太阳穴胀得发疼,无力地朝身旁宦官作了个手势。明皇圣旨抖开的瞬间,阿鸢的心也剧烈抖动了一下,可是表面上仍是维持着一派平和。
宦官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皇长子乔瑾渊自掌政以来,政绩平平,乏善可陈,对上不能顺应帝心,下不能体恤臣民之意……”
诺大的声音在太和殿回响……
阿鸢低垂着头,暗忖,“快结束吧……一切快结束吧……”等废储诏书宣读完毕后,我只要再说四个字,“儿臣领旨。”便可结束这一切……马车行礼已等在宫门口……我要悄无声息离开,不用面对群臣宫人的白眼嘲讽,不再留在这里惹父皇母后伤心生气,也不用面对逐渐疏离的爱人……
阿鸢双目噙泪,抬头望向龙椅上的父皇,又扭过头去看站在那里,目不斜视的爱人,心中默念,“我走了……珍重,珍重!”这样也算是一个单方面的告别吧。
“加之太子数次昏厥,身体孱弱,实在难以继任东宫储位,朕百般思量下,决定废……”
“陛下!出大事了!”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圣旨的宣读。
这个惊恐的声音来自内帷,众臣皆仰起脖子去看。极度恐慌下,那大太监竟碰倒了屏风,发出了巨大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