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天赐甘霖带来的喜悦弥漫在皇城中的每一个角落,所有殿宇亭阁也因大雨的滋润恢复了往昔的生机,东宫亦是洋溢着无比兴奋的氛围。
“殿下,殿下,终于下雨啦!“陈琛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兴奋无比,冲入长乐殿内,丝毫没有注意到阿鸢在他冲进殿内那一瞬间,匆忙之间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痕。
“是啊,旱灾总算是过去了,黎民百姓终是不用再忍受天灾的折磨了。”阿鸢想到这儿,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会心微笑,只是连她自己都还未察觉眼角的泪痕尚未擦干,所幸陈琛过于兴奋,没有发现阿鸢的异样。
陈琛打开窗户,让雨丝飘进屋内感叹道:“老天爷开眼,敝佑我朝,殿下日后也可不再为灾情所操心了,哈哈!”透过窗外,庭院中花花草草在风中欢快摇摆,院中卫兵们都兴奋的抱成一团,陈琛索性纵身一跃加入了他们,兴奋之情透过雨幕冲上云霄。
阿鸢痴痴望住那群欢呼雀跃的士兵,心头却是泛起了一阵酸楚,那个本应和自己在雨中相拥欢笑的人现在又身在何方?
脑海中又浮现出翊炀挣开自己的手夺门而出的场景,想起那个落寞而又绝诀的背影,阿鸢又觉眼前的视野又是一片模糊。庭院中欢笑打闹的嬉闹声她也听不真切,阿鸢默默阖上了窗户,将自己与这喧嚣欢闹隔绝在两端。
翊炀没有回应我的誓言,只是说日后会隔三差五的来看望我。这话是要渐渐的疏远我吗?
她开始后悔,应当在永安宫就直接推迟选妃之事,心乱如麻之际搪塞拒绝翊炀,也许翊炀明日便又会前来同她相见,可是冥冥之中也说不上为什么,她却觉得今日过后,翊炀和她之间会隔上一层二人无法逾越的隔阂。
她回忆起今日翊炀那双悲伤的双眸和语气中带着的冷意,一颗心直往下沉。虽是大雨倾盆,但毕竟是盛夏时节,阿鸢却觉得整个人从内向外散发着寒气。
阿鸢拖着沉重的步子,合衣蜷缩于床榻之上。“哼,什么太子妃?什么避嫌疏离?”阿鸢现在想不进去别的,她想要翊炀温暖的怀抱。
“若翊炀将来与我渐行渐远,那我又该如何忍受着一个个孤枕难眠的夜晚?”阿鸢只觉心变得骤然冰冷,而她现下只能将床榻上的被褥裹得更紧些。
“翊炀……别走.“阿鸢睡梦中骤然惊醒,眼角泪珠不断滚落,枕巾也早已湿了大半,睡梦中翊炀一袭黑色素衣,宛如初见的模样,可是双眸中再也没有那份温情,对着自己说着辞別之言
自那天分别已有三天的光景,阿鸢本可一纸昭书宣翊炀入东宫。可阿鸢不愿那样做,尽管白日想的,夜里梦的都是那个男人,而阿鸢却情愿等着翊炀下一秒便会来长乐殿寻她。这样的等待愈发漫长,已经三天了,难道翊炀真的有意疏远她么?不能再这般毫无止境的等下去了……
因着这场天赐甘霖,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天空霎时变得湛蓝湛蓝,阳光温柔的洒在云麾将府花园内,那些从树叶间漏下的阳光,被筛成了斑驳的影子或明或暗。
“将军走之前有告诉你们他去哪儿了吗?”
阿鸢询问著上前给她呈递茶水的小厮“回殿下的话,将军辰时便带着几个卫兵出去,奴才哪里知道将军去向呢?”
几盏茶的功夫,太阳已是渐渐西斜,阿鸢只身独坐于云麾将军正厅中,她只觉在这府中处处充斥着翊炀的身影,可思慕之人却迟迟未归,心下愈发烦闷。
她想起身到城外山林中透透气,她这几日郁郁寡欢,幸许寄情于山川秀水会令一颗躁动的心获取稍许平静,不如同翊炀相约于城外山林。旋即唤人取来纸笔,留下一则信笺,挥退身旁侍从,只身一人骑马前往那片久违的青山秀水。
“将军,将军,你可算回来了,先前太子殿下来府上坐了好长时间,将军一直迟迟未归,便留下一封信笺给将军。”翊炀取过小厮呈上来的信笺,打开后只有寥寥几字:“相会于城外山林。”翊炀慌忙问道:“殿下身旁可有卫兵侍从?”
“殿下不让侍从跟着”话音未毕,不安局促通通袭上翊炀心头,不等小厮禀告完,便慌忙跃上马,扬鞭驾马冲向城外的那片山林,耳畔是呼啸的风声,沿途的景致皆被抛于身后,翊炀开始懊恼先前在东裕王府逗留时刻太长。
自那日翊炀与东裕王假意合作之日算起,虽只有四五日光景,但他在这几日才深深意识到东裕王在朝中勾结争取到的权贵势力的数量远非他先前所想象。
翊炀相当清楚,东裕王曾许诺过他的话,但他知道,那未必都是真的,不可信!朝中局势本就蓄势待发,翊炀总觉得东裕王对自己还不是那般信任,在自己面前得保留些实力。只怕东宫之内也早已被他安插了眼线,若是东裕王得了消息,阿鸢只身一人出宫,保不准那个歹毒之人会想出什么阴招来对付伤害她。
想到阿鸢独身一人在山林之中,翊炀全身血液都在翻涌,呼吸变得急促,他更加用力挥舞着马鞭,马匹嘶鸣,四蹄翻飞。
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林子的泥土中夹杂着清新的气味,绿树成荫,枝叶繁茂,阿鸢叹道:“这山林景色果真有着宫内没有的韵味啊!”
阿鸢长长吐出一口气,将马僵系于一棵树下,独身向着山林深处走去,蓦然间,阿鸢的目光被一块造型奇特的岩石所吸引,那岩石垂挂在岩洞入口处,阿鸢朝那岩洞内望去,岩洞中似是有一片绿荫。落日的余晖透过岩洞口,交错的树梢照在那片绿茵上,又反射到洞中,使洞中蒙蒙的水汽呈现出淡淡的青色,幽静飘渺,宛如青霞绕室。
“这山林中竟有这般景致!”阿鸢不消多想快步上前,踏入幽暗深邃的洞口,数块千姿百态的钟乳石映入阿鸢眼帘,落日余晖,折射在那些玲珑剔透的钟乳石上,更增添朦胧美态,见此景致,阿鸢心下不甚欢喜,向着岩洞深处走去。
“滴答,滴答。”阿鸢惊奇发现岩洞中竟有着潺潺流淌着的清泉,泉水叮咚作响,清澈无比,阿鸢不免觉得有些口渴,用手掬起一汪清泉饮尽,果真是清冽甘甜。她环顾四周,虽是景致极佳,却只她孤身一人,形单影只,良辰美景虚设,更与何人说?一阵寂寥之情将阿鸢紧紧围绕。
翊炀到底去了哪儿?在这朝堂中除了自己外,也不曾见翊炀同谁走得近呀!阿鸢脑海中浮现那日翊炀在长乐殿夺门而出的场景,对她说的那些话,心揪成了一团,难道翊炀真的要故意疏远我,对我避而不见吗?想到此处,阿鸢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现下四处无人,她再也不必顾及被太子殿下的身份所束缚,这几日压抑在心头的苦闷不安情绪喷薄而出,她抽泣着,仿佛能看到日后她的翊炀对她日渐冷淡的神情。也许翊炀已是思虑清楚,他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娶妻生子,何苦和她这样一个不能言明身份的人纠缠不清……
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踏碎了阿鸢的思绪,此刻的阿鸢就如同在黑暗中迷失的人看见火苗一般燃起了希望。
“阿鸢,阿鸢,你在哪儿!”多么熟悉的呼唤,阿鸢匆忙抹去眼角的泪痕,冲出岩洞。
翊炀抬眼间望见阿鸢完好,心中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终是沉了下来。他纵身跃下马,向着阿鸢奔去,阿鸢见朝思暮想之人近在眼前,几乎是跌进了翊炀的胸口,而翊炀紧紧抱住了她,仿佛得到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怎么一个人跑进这山林中?你这样做有多危险,你知道吗?”翊炀的呼吸十分急促,语气中似是责备,但阿鸢知道那是关切,翊炀仍是那么在乎自己,阿鸢将头深埋进翊炀胸膛。“翊炀,我相信不论我遇到什么危险,你都会来我身边保护我的。”
翊炀闻言心中一暖,是啊,我却是几次三番救阿鸢于水火间,只要我活着,便不会让阿鸢受到半分伤害,旋即翊炀想到了东裕王,那个图谋乔氏江山社稷的那个人,随时会伤害阿鸢…
不!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不会让那一切发生的。
阿鸢多希望这一刻能永远停留,翊炀就这样一直紧紧的抱住她。虽只分别几日,但这些日子阿鸢饱受相思煎熬,她已全然明白。自己是真的沦陷了她爱惨了这个男人,她本不是如此矫情之人,但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翊炀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对她而言便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翊炀低下头望着怀中之人,阿鸢今日退下杏黄色天家缎袍,只着一件素色缎服,宛如初见一般,头发以木簪束起也无多余装饰,愈发有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态。
“翊炀,若不是来此处山林,我又怎么会寻得如此佳景。”阿鸢边说著边拉住翊炀往岩洞深处走去。这样一个景色秀美的岩洞,却不被人知晓。这汪清泉清甜可口,胜过宫中许多茶水呢.
翊炀环顾四周,的确,钟乳石玲珑剔透,别有韵味。但翊炀心思却不在这美景之上。
幽暗深邃的岩洞,岩洞尽处,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泉。这一切,翊炀都觉得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
翊炀觉得蛰伏数久的渴望又开始抬头,阿鸢尚未察觉到翊炀的变化,仍旧是那双秋水明眸,笑眼盈盈地望住翊炀:翊炀,我们给这个岩洞取个名字吧!”
翊炀心中的那团火焰已悄然升腾,他走向阿鸢,凑进阿鸢耳畔略带蛊惑:“阿鸢,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拥抱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岩洞中,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看了你的身子,知道你是姑娘家,那时的我在想些什么?”
阿鸢心脏霎时一阵乱跳,那个深秋的夜晚,那个同翊炀共处幽深洞穴的夜晚,阿鸢又岂会忘怀?
翊炀鼻息的热浪一阵阵吹进阿鸢耳畔。
“我想这样。”阿鸢尚未及反应,翊炀便已吻上那朝思暮想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