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长乐殿内只独剩阿鸢一人。翊炀这几日府上宾客如云,连日的军务文书
亦是堆积如山,翊炀每日疲于应对,虽只是简单寒暄,但仍对前来拜谒朝臣的性情有些了解,时至今日总算是忙完一阵,并火速赶往长乐宫。
翊炀满心欢喜道“阿鸢,我……话还未及出口,映入翊炀眼帘的是一张憔悴无比的面容,翊炀心下顿时慌乱无比,忙双手扶住阿鸢的身子急切问道:“怎么了?病了吗?还是伤口又疼了,那日宫宴之上不是已经全然好了么?”
翊炀关切的目光攫住了阿鸢隐藏着悲伤的眸子,未回应翊炀的话,阿鸢只是压抑下自己起伏的情绪淡淡道:“你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
翊炀没有听出阿鸢这话的含义,只道“连日来要处理许多军务,府上也一直有朝臣走动。”阿鸢仍是怔怔望着翊炀:“那些朝臣都对你说了些什么?”翊炀察觉到了幸许阿鸢听到了什么风声,便知不得隐瞒便一五一十道:“无非是官场恭维的言辞。还有……还有不少上门说亲的……”说到最后竟有些吞吞吐吐。
阿鸢心颤了一下,暗忖“是要向我主动交代了吗?曾经所有美好的过往都要终止于今日了吗?”
“那你有中意的吗?”阿鸢说这句话是每个字仿佛都从牙关最深处挤出来的,她自己恐怕也没料想到这声音中的颤抖,阿鸢有些不敢凝视翊炀的双眸,若是下一秒翊炀会点头或陷入沉默,阿鸢怕是再也无法支撑住会失声痛哭起来。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温度……
阿鸢被翊炀一把揽入怀中:“今生今世我只爱你,怎么可能中意别人?”
一滴泪从阿鸢眼角滑落,她微微挣开翊炀的怀抱:“太侯府的张小姐我是见过的,天仙般的美人,多少纨绔豪门,贵族王孙皆是为她痴迷,她倾慕于你,你就没有一丝心动吗?”
翊炀望住阿鸢憔悴面容,悲伤神情,虽是心疼却生出一股无名火:“阿鸢,你怀疑我同别人有了私情?为什么要相信流言蜚语,却不相信我的一颗真心。好,我发誓我李翊炀此生只愿与你相守一生,若与她人有私情,便不得善终……”话未及说完,阿鸢便覆上了翊炀的唇,夺去了他诅咒自己的誓言,万语千言,所有的情绪都融化在了二人的深吻之中,翊炀顺势将阿鸢横抱于怀中,急切地向长乐殿内屋那方床榻走去……
“陈大人,太子殿下吩咐过了,不得任何人入内。”陈琛火急火燎地冲着门外的卫兵大吼:“我有重要的事要向殿下汇报,你们都给我闪开。”这东宫之中又有哪个卫兵敢拦陈琛的去路呢?
“哐——”门被陈琛暴力推开,空气仿佛都凝结了一般,床单已经皱成了一团,被子一大半掉到地上,隔着一层纱幔,朦朦胧胧的,一派春光旖旎,霎那间,三人静默无言。
被陈琛撞破好事,此刻的翊炀犹如一只在饥饿中忽然被抢走猎物的猛兽一般的愤怒,他怒火中烧恶狠狠瞪住陈琛,似要把他瞪出个窟隆来,若是在平时,陈琛绝对会将向他投来这样凶恶眼光的人活活打死。但是此时的他见到眼前这幅景象,犹如五雷轰顶,万千闪电向他劈来。殿下虽曾向陈琛提过自己同翊炀的爱侣关系,但是这样一派旖旎春光展现在陈琛面前时,陈琛又怎可能受得了?
终是阿鸢无法忍受这样尴尬的沉默,她急忙推了推身上的翊炀,翊炀回过神,连忙将掉在地上的被子拾起,将阿鸢裹了个严实。
阿鸢从锻被里探出了个脑袋:“陈琛,你这么慌张进来,所为何事?”
陈琛竟一时忘了,吱呜半天,从震惊中恢复道:“殿下,萧晟,萧大人回来了。”
“萧晟!”听到这个名字后,阿鸢原本有些涣散的眸子霎时掠过金光。嘴角不自知地扬起了一个弧度,“他,他在哪儿?”语句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翊炀见阿鸢这般,心中的不祥像滴在清水中的墨汁慢慢在心头化开……
“殿下,萧大人马不停蹄回来后连自家府上还未回,现已在长乐殿正厅等候。”
听闻陈琛此言一出,阿鸢忙用双手撑住床沿起身,只裹住一条被子的阿鸢便径直想起身去拿袍子,还未及站起险些一个踉跄,翊炀忙将人抱在怀中。
陈琛望见后立马低头,假装没有看见,阿鸢也感到异样,瞬时,连白皙的耳尖也被染上了红晕。
“陈琛,今日发生之事……”未及阿鸢说完,陈琛忙道:“臣今日什么都没有看到。”退下之后的陈琛慌慌张张地退出了长乐殿。
虽是一言不发,但看到一向毫无畏惧的陈大人,受到如此惊吓,卫兵们皆是纷纷诧异。
待一切洗漱停当后,阿鸢换上了崭新的杏黄色缎袍,神色如常,半分不似片刻前,还沉沦在鱼水之欢中的人。
穿过那条回廊去往正厅时,阿鸢暗暗地想:“三年了,萧晟你终是回来了。”
萧晟,萧丞相府的长子,自幼入学文华殿,与太子也是从小相识,自小聪慧伶俐,学成后更是学富五车,卓尔不群,连德辉帝也曾夸赞过晟儿日后定是经天纬地济世之才。日后比起其父萧丞相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鸢自认识萧晟起便钦佩萧晟的才华,结为挚友,三年前,萧晟生母去世,他便离京守陵三年,阿鸢在萧晟走后的一个月甚是思念,便嘱托陈琛,有朝一日,萧晟归来之时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必要及时向本宫禀报。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阿鸢望见久别重逢的挚友,心下甚是欣喜。
“快请起!”
阳光洒在萧晟身上,他着一身玄色锦袍,身材颀长,头发以玉簪束起,样貌俊朗,一表人才,称得上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久别重逢,故友三年未见,要倾诉之语似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尽,阿鸢又留萧晟在殿中用晚膳,直至很晚,萧晟才辞别阿鸢,回丞相府。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皎皎月华却被浮动的乌云遮住光芒,长乐殿内室的屋门被轻轻推开,翊炀稳若磐石般坐于朱红木椅上,桌上是数盏玉壶,一盏酒杯。
“啊,翊炀,你一直在等着我。”阿鸢那时去寻萧晟,阿鸢嘱托翊炀无需一起跟来,用晚膳时也不见有人通禀,料想翊炀已是回府,翊炀也不行礼,只是抬了抬眸子,压低声音冷声道:“殿下未令微臣走,微臣又怎敢离开?”
阿鸢显是听出翊炀心中不悦,并挥退众人。待阿鸢走进翊炀身边,才察觉翊炀身上浓郁的酒气,还有那双眸子因醉酒而微微发红。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殿下走了多久,臣便喝了多久。”阿鸢只觉满心愧疚又甚是心疼。想伸手去抚翊炀,却被一把抓住手腕。气力之大,阿鸢只觉被抓得生疼。
“那个什么萧晟同你是什么关系?”阿鸢挣了挣,翊炀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萧晟是我三年未见的旧友,阿鸢见翊炀不语,只是望著她便道:“翊炀,你有些醉了,今夜且在我这里睡下吧。”
翊炀听得“睡”这个字,立马回神将眼前人死死圈入怀中。
“阿鸢,我已是多日未开荤腥,今日尚未尽兴却被迫收了兵,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喷薄的热浪夹杂着些许酒气吹进了阿鸢微凉的耳畔,翊炀一字一顿道,“今夜臣想要变本加厉的讨回来,殿下觉得今夜还有的睡吗?”阿鸢内心一颤,身子也有些微微发抖,还未及回应,人就被翊炀一把压在了那方朱漆木桌上……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长乐殿,翊炀回忆起昨夜自己借着醉意的禽兽行径,不免有些心疼阿鸢,将心上人吃干抹净之后,翊炀仍是不舍放开阿鸢,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贪恋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春季便是让人陶醉的大好时光,近来朝中无大事,阿鸢待翊炀将手头事务处理完毕后,便是天天腻歪在一处,阿鸢只觉夜夜快活似神仙。早就把几日前母后的警告抛到九霄云外。翊炀时常会想,若是时光能够永远停留在这样的快乐日子里,他愿意用任何代价去换取。可是,春光再美好也有过去的一天,该来的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