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哥,你刚才说我是异客?”凌烟眉头一挑,好奇问道。
“是啊,你们这类从其他世界穿越到大唐的,我们统称异客。”
“那大唐目前的异客大约有多少人?”凌烟声音微微颤抖,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和赵玥玥在这个陌生世界并不孤独。
他眸子里陡然生出炙热的光。
“其实也不多。”公孙渊合上牛皮册子,在一旁接过话,“根据我们录院档案,近几十年来,有据可考的异客大约有三十余人。”
“实际人数肯定比档案里更多,不过大概率那些人还没发出足以让我们录院关注到的光芒,就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异客之中,如今官职最高的便是当朝吏部尚书叶瞻远,而且据说,他在去年已入儒家三品,君子。”
“叶尚书可是一手打破大唐吏员体系的顽疾,改继承为招录,大唐吏员招录考试就是在他执掌户部以后开始全面推行。”
公孙渊唏嘘感慨一番,用力拍了拍凌烟的肩膀,“你要是有机会,可以去他府上讨杯茶喝,这是他给每一位大唐异客的承诺。”
“我就运气没那么好了,估计连他府上的门房那关都过不去。”
“谢谢公孙先生解惑。”凌烟内心默默记下了叶瞻远这个名字。
“对了公孙,你晚食用过没?”山君打断了二人对话。
“今日路赶得太急,只用过朝食呢。”
“那甚好,免得糟践了一顿晚食。”山君笑着将公孙渊一把拉入屋内。
进到屋内,公孙渊面色一滞,那股恶臭让他胃里一阵翻涌,地面上那黑水与白骨更是令他头皮微微发麻,他瞬间明白山君询问是否用过晚食的“关切”用意。
好在他晋升通灵师已有数月,各类奇怪尸体见过不少,倒不至于像初来的雏那般惊慌失措。
对着山君冷笑一声作为回应,他蹲在王铭的尸体前,从怀里掏出一双手套戴上后开始用手指翻检尸骨。
凌烟和山君没有说话,各自后退了两步,让公孙渊能够不受干扰得进行一系列细致的检查。
约莫一盏茶后,对方起身摘下手套,看着凌烟慢慢说道:
“那个李村长所言非妄,一般尸体如果死亡超过三天,那么便应该有尸蝇幼虫附于体表,然而显而易见,这具尸体在某种程度来说,非常干净。”
“干净到像是今天早上才死去。”
听到这个结论,凌烟来回踱了几步,好半天才问道,“那黑色的液体是尸液吗?
“不一定,黑色的液体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器官消融液,更像是一种道法施展以后的痕迹。王铭的死因已经不可考,但至少可以排除兵器等外力杀死他的可能。”
“你能望气吗?”公孙渊突然目光一转,看向山君问道。
山君面色微红,声音不由得大了两分,“望气观病是七品的神通,我自是不会,但这尸体腐朽成这般模样,我便真晋升至七品,决计也是得不出答案的。”
“又是一桩无头案。”公孙渊掏出牛皮册子寥寥落了几笔便迅速合上。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忽略了最关键的一件事,王三娘的儿子!”凌烟望了眼地上的尸体,觉得目前的调查是走进了死胡同,需要及时调转方向。
“这个人的死或许只是意外呢?”
“在我们去铜钱树那边查探的时候,队长已经找那位少年人聊过,对方的言辞里没有破绽。”山君靠着房门,皱眉说道,似乎只有站在房门处,才能稍稍冲淡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的恶臭。
“我也同意把王铭的死暂时和铜钱树事件做分割处理,不予并案调查。”
按捺住满腹的疑惑,凌烟垂着脸说道,“那今夜看来只能到此为止。”
倚在门前的山君,头微不可察的点了两下。
屋外此时已经影影绰绰站了数十位村民,老少皆有,村子里承平多年,突然发生此等匪夷所思的案子,众人脸上皆是惊惶之色。
捕头吴大年拿着一条还算干净的白布,在征得山君的同意后,将其盖在尸体身上。也算是维持住死者的最后一丝体面。
山君微眯着眼往屋内瞧了下,便迈步往村外走去。
“尸体不要急着下葬,等仵作到来后再验一遍,然后将尸体拉回衙门。”凌烟在屋头轻声和吴大年嘱咐了两句。
“一切皆依照先生吩咐。”吴大年微弓身体,忙不迭的回答。
凌烟交代完事情紧跟着山君向着村外方向走去,走出两步,他回头看见王铭屋外的村民竟有越聚越多之势。
几个抱着孩子的村妇站在较远的地方,怀里的小子许是没见过这么多生人哇哇大哭。
稚童的哭声,成人的议论声,老人的叹气声汇集在一起,嘈杂纷乱异常。
屋内的公孙渊此时正好走出,他掸了掸身上的味道,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凌烟轻轻叹了口气,快步走到众人身前扬声道,“大家都散了吧,此人只是意外染疾,暴毙而死。官府明日将安排人手在屋子周围抛洒石灰去疫。”
听凌烟这么一说,人群先是寂静,继而轰然而散,村民们唯恐被这屋子里的瘴气染上。
山君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看着凌烟站在众人前的高语,笑着点了点头自语道,“这小子,是有点意思,队长没看错人啊。”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凌烟等人心事重重,面色凝重地骑着马,走在回到县城的山间路上。
衙门的差役还在李家村负责收尾工作,他们与吴大年简单交流嘱咐几句后便自行回城。
“公孙先生,如果晚上没有落脚地方,可以来与我们同住。”凌烟看着一旁疯狂打哈欠的公孙渊。
“我们的院子里还有一间空着的厢房,想必山君哥定是很欢迎的。”
他突然想到此间之事应该由山君做主,自己刚才所言有所僭越,内心不由一虚,偷偷探出半个身子悄悄观察了下山君的脸色。
“想来就来,不必看我脸色。”山君似是脑后长了眼睛。
公孙渊耷拉着眼皮,从怀里掏出牛皮册子,一边记着,嘴里念念有词道,“靖天司晓部第七斋吏员山君,性格拧巴......”
“公孙渊,你要是敢胡乱在册子上记,小心我现在就折了你的笔。”
山君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随着他手一抖,符箓飞向公孙渊。
在半空之中,那符箓竟然幻化成一群麻雀,在公孙渊面前挥翅扑腾。
公孙渊狼狈的左支右绌,迅速收起牛皮册子苦笑讨饶起来。
瞬息之间,那团麻雀化为青烟消散。
山君拉着缰绳悠悠说道:“凌烟啊,大唐这天下,除了诡异事件以外,你最是要小心三样东西。”
“哪三样?”凌烟顿时来了兴致,他可不愿放过了解大唐的任何一点细碎知识。
“当然是录院的笔、皇城卫的镣铐以及红袖楼姑娘敬地酒。”公孙渊眉目一挑,整理着微乱的发髻。
凌烟还想再细问,却见山君双腿一夹马腹,两人身下的马匹似乎通人意,瞬间迈开蹄子加速驰骋。
那些堆在嗓子眼的话全被马背的上下颠簸给晃碎了。
山间道上,烟尘飞扬,惊起无数野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