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看上去已经死了很久,只能照着骨架和外边裹着的衣物依稀辨认出一个人的样子,黑色的粘稠液体以尸体为起点,像条小溪般径直流到门槛。
如果这时候赵玥玥在就好了,她是专业法医,应该能给出职业意见。
凌烟自嘲一笑,万万没想到在面对这具诡异莫名的尸体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恶心,而是想起了那个和自己在甘棠客栈同生共死过的女孩。
“奇怪,这尸体看上去至少死了1个月,但是尸体上的衣服确是非常的干净,感觉像是前两天刚刚换洗过的。”
山君走到凌烟身旁蹲下,他一只手捂着鼻子,眉头微皱。
赶了大半天路来到这个村子,结果线索直接断折。
他感觉在这次任务里,运气好像并不站在自己这边。
“李洪兆!你骗鬼呢?”吴大年站在凌烟和山君身后,面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是愤怒亦或是恐惧。
“我明明昨天早上还...还见过他的啊,李志,对!他可以为我作证的。”村长李洪兆面色涨红,巨大的恐惧令他舌头打颤。
他这次可谓走了霉运,异乡租客离奇死在自己的屋内,不单衙门这块交代不了,这房子以后怕是都没人敢住。
“几位大人,俺可以为村长作证。”人群中一位十几岁的后生怯生生站出来说道:
“昨天早上,俺的确看见村长和王铭在村头聊过几句,那王铭还和我打了招呼哩。”
凌烟和山君彼此对望了一眼,都知道事情开始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吴捕头,通知仵作过来!”山君面色冷峻。
一旁的凌烟瞧在眼里,不禁怀疑山君的内心里是否真的存在另外一种人格,一旦到了处理公差之时身心便会迅速切换。
“大人,现在天已经黑了,不如我让弟兄们找辆牛车先把尸体运回县衙。”吴大年瞧着外边黑漆漆的天。
秋风在这偏僻村庄里来回呼啸,像是稚童哭泣的呜咽。
“我说,通知仵作过来。立刻!马上!”山君冷冷的眸子落在吴大年脸上,“你就是绑,也得把仵作给我绑过来!”
“这里就是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就地验尸,无关人等一律不得进入房间。”凌烟也走到吴大年跟前,厉声说道。
山君可是交待过他的,面对官府这些普通差人们,姿态可不能低。
“是是,小的马上安排。”吴大年躬身往后飞速退去,随手招呼身旁一位衙役,命他迅速回衙门召集人手。
“菜鸟,怕不怕?”山君拍了拍凌烟的肩膀。
听着菜鸟这个词从山君这个大唐人嘴里说出,凌烟感觉有种难以言说的怪异。
难道这个世界的穿越者不止我和玥玥?
怎么可能不怕啊?凌烟内心暗道。
但是他面上却是强做镇定,朝山君摇了摇头说道:“这个王铭的死状离奇,与之前的王三娘完全是大相径庭。”
“修行者里有什么道法可以让一具尸体在短时间内迅速腐败成这样吗?”
山君眼神微眯,扫视了王铭屋内一圈,轻叹道:“七品以下,我不曾听说过有这种神通,再往上的话,那些人物应该犯不上对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动手。”
“我试试看能不能召唤他的魂魄问询,你先去屋外等候,如果真如那李洪兆所言,王铭的死亡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天,这招魂之术或许能够奏效。”
招魂术?凌烟惊讶地看向对方,今天以来,他已经数次见识过山君施展的神通道法。
顾一清的队伍内人员各有所长,目前看来,山君则是精通道法,不擅长肉搏战斗。
就在这时,凌烟看到尸体的身边浮现出一行提示。
【铜钱树的线索不在这里。】
经过这么多次的切身体会,凌烟对这出现在眼前如天启般的提示深信不已。
他内心大致有了决断,趁着山君施展招魂术的间隙,走出屋子。
“大人,可在屋中有何发现?我们李家村几十年没有发生过这种凶事,衙门可得给我们主持公道啊。”李洪兆看到凌烟出门,立刻快步凑到其身前,神色焦虑。
凌烟对于这些村民叫他大人还是相当不适应,毕竟三天前,自己还是坐在教室里上课的学生。
“叫我凌先生便行。”凌烟朝对方拱了拱手,继续问道,“李村长,村子里有人知道王铭最近几天都去了什么地方吗?”
李洪兆思索片刻回答道,“应该是哪里都没去。”
凌烟愣了愣,“何出此言?”
“先生有所不知啊,这王铭四十好几的人了,偏是不会生火做饭,每日的朝食和晚食都是在我家中一起吃的。”
李家村与铜钱树的位置,分别在县城郊区的对角,两地即使是骑乘快马,往返也需要一个半时辰,更遑论步行。
看来这死者真如提示中所言,他的暴毙与铜钱树关系不大,凌烟恍然般点了点头。
“大人啊,这王铭的死真跟我们村子里一点关系没有啊。”李洪兆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他边说着,边从口袋中掏出几片薄荷叶恭敬递到凌烟眼前。
“你且放心,官府定会明察秋毫。”凌烟微笑回绝了对方好意。
这薄荷叶是陇右道的特产,与人聊天时递上几片叶子,等同于凌烟那个世界见面递烟一般。
在好言安抚了李洪兆几句后,凌烟踱步回到屋内,山君冲着他摇了摇头,意思是招魂的法子并不起作用。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而且还是在原点处又横生枝节。
“一起出去透透气,仵作再快也需要大半个时辰。”山君兀自走出,嘴里喃喃念叨,“正常人死亡时间如果在两天以内,他的三魂七魄断无可能全然消散,真是奇也怪也。”
正当凌烟想要回话的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横插进二人的对话。
“如果靖天司不嫌弃,在下可以帮忙验尸。”
凌烟听声辩位,声音的来源竟是在一旁的苍苍槐树上。
山君往后侧了两步,操控天青色的辉石升高。
在辉石的光束下,凌烟看见树上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年,那少年穿着黑色劲服,衣服右边胸口位置用红色丝线绣着一支笔,一本牛皮册子别在腰间。
那人从树干上一跃而下,右手握住左手的拇指,左手的其他四根指头顺势搭在右手上,很正式的朝凌烟两人行了一礼。
“知道院里会来人,但没想到居然是你。”山君望着对方,语气中透着兴奋和惊讶。
凌烟听着山君的语气,感觉他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出现似乎早有预料。
“之前白师兄笔断甘棠客栈,多亏了贵司顾大人将他的册子带出来。我代表录院在此谢过。”
录院!凌烟霍然变色,他想起了白阅秋,想起了那颗救过自己性命的佛珠。
“举手之劳不打紧。”山君笑着回了一礼,走上前去。“早上我看到铜钱树的时候还奇怪,怎么没见你们录院人 。”
“山君哥,你们认识?”凌烟诧异问道。
“他叫公孙渊,也算是老相识。”山君声音里透着老友相见的喜悦,“上回见面已是半年前,没想到他已经从史家九品说书人晋升到八品通灵师。”
“这位小友看着面生的紧,怎么称呼?”公孙渊看着凌烟,微笑问道:"七斋什么时候又招了新人?”
凌烟呆立了下,刚想回答却被山君抢了白。
“他叫凌烟,是个异客,在甘棠客栈活下来的,顾队长起了爱才之心,想招他入七斋。”
公孙渊眉头一挑,“异客?”
旋即掏出腰间的牛皮册子,开始埋头记录,边写还不忘边抬头将凌烟从头到脚打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