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肆在床上坐定。
果然在裤子口袋里摸到一支药膏。
小小只的,很精巧。看上去就不一般。
他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没几天又要挨打,又会有新的伤口出现。
这药膏,好像也不是那么必要用在他身上。
浪费。
“是、是觉得这个药膏不合眼缘吗?系统商店还有别的药,你可以自己选……”
棠织有些紧张地看着毫无动作的庄肆。
“或者你要是不想擦药膏,我们还可以换别的比如……”
庄肆摇了摇头。
但棠织的一番询问,还是促使他打开了药膏。
少年咬咬牙,闭上眼睛动作迅速地将自己的上衣脱下。
白净瘦削的身体上,杂乱地布满各种伤痕。
乌青,於肿,结痂。
明显地能看出有些新旧叠加的痕迹。
灰扑扑脏乱的一层,死死粘在皮肤上。
庄肆小心翼翼地挤出一小节药,往后背最疼的几处地方直接抹上去。
然后揉搓匀。
药物猛然作用的剧烈痛感让他不由抓紧了边上的被子。
苍白的脸上,渗下细密的汗珠。
好像要碎掉了。
棠织忧心地看着宿主,手无意识攥成拳状。
庄家人可真是……
庄肆涂的很慢很艰难。
伤口本身就不少,再一个,大多地方在他的视野盲区。只能一点点去触碰感觉,再涂。
然后是手臂,脸上。
庄舅舅很少会直接对他的脸下手。
毕竟庄肆还要去上学,被发现了可不好。
家暴这事并不光彩。打在身上的话,反正穿着衣服也看不见,没什么关系。
今晚纯属是酒精上头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
庄肆最后搽了点药膏在眼尾便结束了。
“宿主,不早了,洗洗睡吧。晚安。”说着,棠织自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轻轻软软的声音里,是怎么也掩不去的困意。
反应过来的她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能让宿主觉得她消极怠工。
她超敬业的(大声)。
……就是刚好累了而已。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指针恰好走到九点一刻的位置。
庄肆应了句,“嗯。”
简简单单一个字,好像和刚才死气沉沉的模样又有了些许的区别。
他起身,将药膏放进小盒子里收好。
接着去洗漱。
庄舅舅、庄舅妈那边估摸着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那一下可把庄舅舅这老身子骨摔的。
看着都疼。该。
可和庄肆十几年来遭受的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我会带你逃离这一切的。”
-
三月初的天还没有彻底回暖,春寒料峭。
夜半时分,凉意最甚。
庄肆蜷缩在薄薄被子里,微微颤抖。
他睡得很浅。能感觉到寒意渐渐爬上了后背,再然后倾袭全身。手和脚更是浸在冰里一样的冷。
被窝里只有微弱的热量。好比雪地里用火柴取暖。
伤口在瞬间被拉扯动,疼痛感让庄肆皱起了眉。
……
又不知过了多久。
好像暖和了点。
庄肆侧了侧身,想换个姿势。手却无意识摸到一团热热的东西。
!
他一下子惊醒,睁开眼查看。
是只矮脚猫。
橘色的弱光打在矮脚猫的毛发上,衬得更加漂亮。蓬松柔软的毛发,短短的jiojio,舒适放松着的尾巴。
猫猫两爪交叉,露出肚皮瘫着睡觉。
很惬意的样子。
然,窸窸窣窣的一些动静,已经把猫猫从睡梦中唤醒。
猫猫睁着黑得发亮、宝石一般的眼睛,“喵?”
毛绒绒的爪子在庄肆手上小幅度地挠了挠。
“是我。”同时,脑海里响了这么一句。
乖乖软软的。
棠织及时解释了这只猫猫是什么个情况。
系统在世界线内可以化形为简单事物、生物,在宿主有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形象一点的比喻是开小号。
像什么猫猫狗狗是最基本的选择。
也可以化成死物,比如一块手表、一条项链什么的。
具体看需求。
这些不需要积分。
棠织半夜起来看着冷得难以安稳入眠的宿主,果断想了这么个法子。
这会又从睡梦中起来,头还是沉沉的。
好、好困。
她小幅度挪了下身子,伸出毛绒绒的小爪子轻轻把宿主的眼睛给合上。
“喵。”睡吧。
灯闭了。
猫科动物的体温要稍稍高上一些。
毛绒绒的毛发很好地保住了这个温度。在被窝里,仿佛活体小暖袋。
庄肆渐渐睡了过去。
……
五点半。
醒的时候床上早已没了矮脚猫猫的身影。
庄肆不确定昨夜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实实在在的,亦或是他穷途末路产生的幻觉、梦境。
他动了动嘴唇,好半晌才小声问道:“系统?”
“唔……”ZZZ。
棠织这会是回到了系统空间里接着睡。
小小的身躯,团成一团,陷进柔软的床里。
轻巧的被子把整个人包裹住。
只露出一小撮呆毛,和一截白嫩的细胳膊。
意识是能够觉察到宿主在呼唤的,身体的本能却阻止她醒过来。
“等…等会再说……唔…好不好?”
好困、困。
近乎撒娇的语气。
庄肆紧绷的身子倏地放松下来。
不是假的。
系统提供的那只药膏效果立竿见影。
一晚上过去,那些比较淡的伤就没了痕迹。身上很多处没有那么痛。
身体登时轻快不少。
他回了棠织一个好字。
然后起床穿衣,洗漱,做早饭。
等等要去叫那个庄家的小儿子起床。
做完所有的事之后,庄肆才能够安心去上学。
是的,他是个在校学生。渝城一中高三一班。
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不过庄家丝毫不在意这点,也不管高三学业压力很重什么的,该干嘛还是干嘛。一点不在乎庄肆的成绩如何。
反正就算考上了大学,庄舅舅庄舅妈也是不会出一分钱的。
用他们的话来说,庄肆他能考出什么好成绩?
就算有大学读,庄肆他凭什么配?
让庄肆上高中,纯属是怕邻居在背后说闲话。
三年下来,大大小小的家长会,庄肆硬是没一个监护人到场。
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他也一直是一个人。
孤僻,形单影只。
啃完嘴里又干又硬的一个大馒头,庄肆背上自己打了补丁的书包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