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织漂浮在陌生的空间里。
黑色的背景向四面延伸，数不清的白色数字1和0在上面跃动。
好晕……
“编号LN5698，姓名棠织，你好。我是主系统。”
“您于2023年6月10日17：27死于失血过多，现被系统局收编为实习员工。”
棠织的面前出现了个约莫五岁大的男孩，粉嫩的小脸带着点婴儿肥，湖蓝色的眼睛清澈见底。
主系统小嘴叭叭不停，机械的电子音不带任何波动起伏。
他挥挥小手，变出来一叠纸。
“这是实习合约，签署过后你就正式被收编了。主系统会随机为你匹配一条世界线，你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成功对接上宿主，签订……”
“什、什么？”
系统、世界线、实习合约。突然而来的信息量让棠织本不明朗的脑袋瓜子更混乱了。
她捏紧了指尖，有些紧张地问出声。
“额。”
主系统顿了顿，睿智的眼神出现了几秒呆滞。
似乎是没料到有这个反应。
他咳了两声，停下一一详细解答了棠织不理解的地方。随后，继续道：
“世界线内，系统的任务是引导宿主积极正能量活下去。”更具体一点来说，帮助宿主找到人生目标、存在的意义等等，都算。
其实是有点抽象的难度在的。
毕竟涉及范围太广。
“及时监控可能产生威胁的不稳定因素。”
每条世界线能够稳定存在，依赖的是围绕主角展开的一系列故事。
结局在开始就已书写。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起，各种因素影响下的主角们纷纷有了崩溃倾向。角色自毁，故事脱轨。世界线最后必然消失。
……为此，系统局出现了。
“嗯、嗯，好的。”
大概懂了。
“接手三个宿主后，自动进入转正流程。评判由主系统审核。
正式员工（系统）能通过宿主任务积累更多的积分。积分达一定数目时，主系统会为员工重塑肉身，而员工可选择任意小世界养老。当然，员工也有权选择继续留在系统局。”
“每条世界线结束后，系统可享有一个月的假期。更多福利，在合同的最后。”
哎，现在越来越多小年轻穿书穿越重生了。
导致系统局是根本招不到人。
怎么也招不到！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增加员工福利了！
主系统在心底默默叹气。
棠织脑瓜子飞速转动。
签订合约，变成系统，重塑肉身。活着。
可以简单对等。
敲定这一条之后，她点点头，然后表情严肃且庄重地接过合约签下了字。
“这是你的个人面板。”
主系统收好合约文件，在空间中点了几下。
一块蓝色的透明小面板缓慢出现在棠织面前。
左上角是一张她的半身照。
蓝白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她的腰间，刘海凌乱地搭在额前。眼眸盛盈盈水光，往下是翘挺的鼻子，紧抿的嘴。
她穿的是往常那件蓝白条纹衣服。
右边是些基础的个人信息。属性栏还处在未解锁的状态。
“初始你有100点数值，可以加到任何属性中。这会影响你肉身的重…”
主系统剩下那个‘塑’字还未说出，就看到棠织把所有数值全加进一项里。
防御。
“……”
刷新过后面板上所有属性都有了数值显示——
【编号：LN5698】
【年龄：20】
【积分：10000】
【武力：12（F－）】
【智慧：59（C－）】
【美商：16（F－）】
……
【防御:100（A）】
【容貌：？？？（SSS+）】
主系统：真好看的娃啊。
“初始积分为主系统所预支。”
“相关的工作注意事项以及老员工经验等已经打包发给你了。有不懂可以来问我。”
“那么，预祝你有一个难忘的实习经历。”
棠织：“好，好的。”
交代的差不多，主系统便愉快地消失在仿佛虚拟的空间中。
数字0和1仍旧毫无规律，自由穿梭于黑色之中。
寂寂。
很快，随机匹配的世界线结果出来了。
棠织的面板上则跳出两个字，庄肆。
－
凉风阵阵，落叶缭乱。天际倏忽间飘下了细雨。
夜色厚厚笼罩着。
“那个小畜///生呢？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玄关处，刚踩进家门，顶着圆润啤酒肚、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语气不耐地冲里头叫骂一声。
浓浓的酒气随着一个嗝弥散开来。
“真是没///妈的东西。还不快点！”
男人继续骂骂咧咧。唾沫星子满屋乱飞。
话音落下，一道清瘦的身影从厨房徐徐走出。
少年一头墨色黑发，常年不打理有些肆意生长，额前的碎发甚至盖过了眼睛。看不出其中有什么情绪。
他在啤酒肚面前直直站定。
接着和之前无数次一样，抱头蹲下。是已经刻进身体的本能。
“呸！”
“你个没爹生没娘养的小贱///种，在我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
“怎么不下去陪陪你那俩死///鬼爸妈啊？真不孝。”
“克爹娘的狗///东西。”
伴随男人恶毒难听的话语一道落下的，是他的巴掌。
继而是用力的一脚踹。
少年庄肆快速伸手扶了下旁边的鞋柜，稳住欲倒的身形。
又一巴掌。
……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啤酒肚固定好衣服袖子，直接上拳头。
中年老男人的力气不用说，本就很大，再加上酒精上头，根本停不下来。
一个接一个的拳头如雨点般密集地砸在庄肆脸上，肚子上，腿上。
生疼生疼。
有种要把内脏打出来的错觉。
庄肆蜷缩在角落里，紧咬下嘴唇。
耳朵里充斥着难听的话语，身体的每一处都仿佛重复着断裂又接上的过程。
这是他经历了无数遍的事。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要格外痛一些。
“小杂种。当初怎么没点眼力见跟你妈一起s了？”
说着，男人又是几下，发泄着心中的暴戾。
“……”
就这样s了也挺好。
打s他吧。
庄肆感觉自己耳膜嗡嗡作响，大脑已经分辨不出来周遭什么情况了。
这一切早该结束的。
庄肆出生便被贯下不幸的名号。
母亲为了生他大出血而死，父亲在赶去接人的路途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一落地他便没了父母。抚养的任务便落到了舅舅、舅妈家。
从小庄肆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吃剩饭剩菜，洗衣洗碗，拖地做家务…都是基本操作。后来舅舅、舅妈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的日常工作里就多了一条带娃。
…他过得，甚至不如个佣人。
随着年龄增长，庄舅舅开始暴露出一些原本未曾展露在婚姻中的本性。比如，家暴。
但他总不可能对自己的妻子儿子下手。于是便将目光转到了这个家多余的存在——庄肆，身上。
一回生二回熟。
工作有了烦心事，生活有了压力，心情烦躁郁闷，庄舅舅就开始打骂庄肆。
从最早的一个月家暴一次两次，到现在一周家暴两三次。
这期间庄肆也不是没有反抗过。
结果都一样。
或者说，逃离又有什么变化呢？他能去哪？他又有谁？
根本逃不走。
一个人孤零零的，早该被世界抛弃。
再一个他的所有身份信息，有关证件，全都被舅舅拿捏在手里。
……
反抗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反而会让所处情境变得更糟。
乖乖顺从，少生事，多做事。
庄肆就这样不算太安稳地平安度过十几年。
…只是。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不。
也许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庄舅舅低头觉察地上人又跟死处样没了动静，无名窝火。
他拍了拍自己很有分量的大肚皮，抬脚调整好姿势，准备重重一脚下去。
然而，不知怎的回事，身体忽然不听使唤。
脚落在木地板上就跟踩着香蕉皮一样溜滑出去了。
重心短暂地失衡，庄舅舅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脸完全接触地板。把鼻血给摔出来了。接着庄舅舅嘴里也喷出了血。
庄肆：……？
楼上的庄舅妈听到动静赶忙跑下来。
惊惧之余，缓过神来。
又是哭又是嚎，忙里忙慌拨打120。
还不忘骂几句。
“你个畜///生东西，谁跟你都没什么好运气。怎么不把自己给克死……”
“别听。”
同时，耳畔一道细软绵绵的声音和庄舅妈的咒骂重叠在一起。
粗俗的言语渐渐淡出他的耳朵。
十分钟后。
急救车到达他们楼下。
各种嘈杂声，人群的脚步声，交谈声过后，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你、你想要改变这一切吗？”
是刚才那个声音。
庄肆抬起头，飞快打量了四周一圈，看不到第二个人。
好像是幻觉，又好像不是。
但他回答了：“……想。”
已经失败过这么多次，失望了这么多次。
却仍企图改变，真是可笑。
下一次会跌进哪里呢…万丈深渊底还是……
棠织磕磕巴巴继续，“好的。”
她快速翻动着手里那本厚厚的指南。
密密麻麻的文字堆挤在一页里面。看着很不舒服。
“人物信息核对中。”
“确认成功。宿主庄肆，年龄18，身高179cm，体重……”
“您好，辅助系、系统5698为您服务。”
一连串咬字清晰的台词让庄肆足够地肯定声音的来源。
在脑海中。
尽管这本身非常离奇。
他没有说话。
“那我们签订一下合约？诶，好像不用了…”
棠织的信息面板上，跳出的是一人一统已经签订好的合约。
好奇怪。
《系统工作指南》《员工守则》上明明还特别强调了……算了。
想不通就不要想。
她没有勉强自己，转而把视线落回到庄肆身上，“宿、宿主，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药膏在你口袋里。”
来自系统商店100积分的万能伤口去去膏。
庄肆愣了良久，才勉强干着嗓子从喉咙底部发出一个嗯字。
然后他伸手扶住最近的墙面，颤颤巍巍地起身。
新的、旧的伤口被牵扯动，剧烈的疼痛在身体里横行。
庄肆没感觉似的，继续往前走。
经过客厅，餐厅，在楼梯的转角处转弯。
有个小房间。
不到十平的狭小区域里，放着一张老旧的床。薄薄一层被子叠好摆在上方。颜色有些发黄的衣物收纳箱占据了角落一隅。边上是张当成学习用桌的椅子…各种生活用品各安其所。这里空得只能容纳下一双脚。
头顶的灯是那种微弱的光。
棠织蹙起的眉就没舒展过。
尤其是看着她的宿主甚至要弯腰才能在这房间里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