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凯利斯的目光倒并不生气,甚至能称得上沉静,只是有点凛然而已。
对着她,黄昕鹤客气多了,毕竟她现在早就不是十岁的小玛丽,而是五十多岁的铁娘子保安官阁下。
她决定把凯利斯女侯爵请进去跟捷尔特罗斯谈。
他下的黑手,凭什么她来哄人和道歉啊?
顺便她还给熟人谋福利,让人把秦屹,碧翠丝和几个关系比较好的熟人也都抬进了猎宫,省得他们原地晒太阳吃土。
至于塔西斯,她就装没看见,让他留在原地受点小罪好了。
虽然她谈不上找他报复什么的,也没必要给他优待吧?
虽然这么做有点小市民没风度,但是会让人心情愉快些,黄昕鹤觉得,有时候小市民点也好,要不然做女王那几年,真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捷尔特罗斯看到被绑着坐在椅子上依然肩背挺直仪态端庄的凯利斯女侯爵,沉默了一下,瞟了她一眼。
虽然他的感情表达一向克制,银色的眼中没有多少情绪,但黄昕鹤还是能看出这一瞥不乏无奈和嗔意。
黄昕鹤朝他一笑,然后就对着凯利斯女侯爵说:“保安官阁下,请允许摄政王殿下当面向您表达他的歉意并阐述一下他的用意。”
捷尔特罗斯无语,再给她一眼就有点类似白眼了。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果然并不会随便驳了她的面子,而是耐下了本来根本耐不下的性子来勉强开了口:“抱歉,凯利斯阁下,请原谅我的唐突。”
凯利斯女侯爵面若寒霜:“我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捷尔特罗斯微微扬眉,“阁下你现在毕竟是在国王治下担负着王都治安维护的重任,所以,我觉得在我们领兵进城时,待在这里是比较不尴尬的局面。”
黄昕鹤点点头,觉得他不愧做了这么久的摄政王,哪怕是被他的党徒推到这个位置上,自己颇为厌倦,也不缺乏打官腔的能力。
凯利斯女侯爵敛下眉峰,显出剑一般的锐利:“您要领军入城?”
捷尔特罗斯扬眉微微一笑,笑得自然是堪称森寒:“对于被黑暗之书侵蚀,乃至以邪术控制开国女王躯体的王室,你觉得除了兵戎相见还有别的办法吗?”
佩尔勒正好又进来,说:“第二篇讨伐檄文发出去了。”又朝玛丽.凯利斯打了个招呼:“嗨,小玛丽。”
黄昕鹤觉得他今天心情真是出奇的好,这都多少年没叫过“小玛丽”了?
保安官大人显然也有些无语,眉头抽搐了一下。
不过人家也没叫错啊,虽然佩尔勒和捷尔特罗斯都年轻美貌,但也都是几百岁的人了,对于凯利斯女侯爵,他们都是见过她小时候的样子的。
每到这种时候,黄昕鹤会有特别明显的异样感,会鲜明地感觉到自己这两位伙伴的“非人”感。
他们有什么感觉呢?
看着小姑娘长大,倏忽就成了二十多,三十多,四五十……头发灰白,皱纹满面……而他们自己依然青春常驻,连心态都还年轻,还有大把岁月和时光去挥霍。
这时候,他们也会鲜明地感觉到他们和人类即使容貌相似,也是异族异种吧?
他们以什么心态来俯视人类?
人类当然是喜欢,甚至意淫着精灵鲛人之类比人类更美,更长寿,更有力量的种群的,他们看人类呢?
像人类看猴子吗?
短得多的寿命,更粗鄙的容貌,更孱弱的力量和体格,繁殖得到处都是……
或者,像人类看侏儒?
所以,不太可能接受和人类真的结为伴侣的吧?
即使是佩尔勒的春风一度对象不乏人类美女,他也从来没有认真过吧?
更别说如此高傲又有洁癖的捷尔特罗斯了。
她要不是有庞大的地母之力,又阴差阳错错过了几十年光阴,现在在他们面前垂垂老矣的自己,又是什么呢?
他们会为旧友叹息吗?还是激不起一丝涟漪?
当年,她获得提坦一族的地母之力时,曾为其附带的福利暗暗欣喜过,提拉斯曾经说过,继承了这样的神力,她有望得到远远超过普通人类的寿命,五六百乃至逾千年都有可能。
当然,人类中的强者也是有望获得更长的寿命的,比如赛里南这样的法师,魔法中有很多延长寿命的方法,经过努力活到几百年的魔法师历史上有不少,但几百年是个坎,再多就难了,于是也有把自己转换成巫妖之类来换取永生的魔法师。
至于那些强大的战士,肉体淬炼也会延长他们的寿命,虽然很少见有多于两百年的,但活个一百多岁还是很容易的,且不易衰老,七八十岁才开始有中年人模样。
要是洛斯特还活着,应该也不会很老,像赛里南那样差不多……他到底为什么那么早死?因为黑暗之书吗?
还有现在的自己,她只有地母宝石带来的一些地母之力,后来又从安贝尔的躯体里取回大概一半,不知道将来能活多少岁?
三四百岁?
她心里叹息着看了捷尔特罗斯和佩尔勒一眼,真羡慕他们啊,鲛人和暗夜精灵活个七八百岁不成问题,像捷尔特罗斯这样经过精灵母树加持的,说不定能像高等精灵乃至精灵王那样,活个好几千岁。
凯利斯女侯爵并没有理会佩尔勒,她和同样绑着坐在椅子上的秦屹对视了一眼,才口气复杂地回答捷尔特罗斯:“昨天的黑化猛禽也攻击王党的战士。你怎么能肯定……”
“当然会攻击,以前那些黑化生物也不会分辨敌方己方,它们没有神智。”捷尔特罗斯粗暴地打断她的话,“但我很确定国王那边的问题……”他看了一眼黄昕鹤,把话题又抛回给她:“告诉她安贝尔身体的事情,以及你们在提坦禁地的遭遇。”
这就需要告诉凯利斯女侯爵一切了,看着她灰色的眼眸,黄昕鹤顿时头皮发麻,迟疑着问他:“……所有的都说吗?”
捷尔特罗斯面无表情看着她:“不然呢?”
黄昕鹤又尴尬又局促,这种感觉不下于公开处刑。她叹了口气,只好开口:“玛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