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传声器那头的男人自报家门,任水芸和蒲丁都捂着嘴笑出声来。
身旁的华夏有些茫然,问道:
“两位姐姐,有甚么好笑的?”
蒲丁笑道:
“你不觉得这位丛帝的名字很有趣么?他怎么叫这个名字?”
“慎言!丛帝鳖灵,也是古蜀国的一位大贤。他原本是望帝杜宇的丞相,因治水有方,望帝才传位给他。现在望帝不在,他就是金沙城里主事的人。要是被他看到我们嘲笑他,肯定不愿借兵给我们了。”
任水芸和蒲丁听了,心内惶恐,赶紧捂住嘴,不再说话。
另一边,通话器前,杜甫立刻上前答话:
“我是唐代诗圣杜甫,携后汉来歙、岑彭,唐浣花夫人等,冒昧来访。向丛帝问好。”
通话器那头的丛帝似乎刚刚睡醒,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好,好,大家都好。你们几位的大名,我也听过。不知来此叩门,有何贵干?”
来歙觉得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回答道:
“阁下可曾听闻东南方向的喊杀之声?今夜武侯祠里的季汉君臣有难,我们来此是想借兵解围,击退白帝公孙述的大军。”
通话器那头没了动静。众人有些焦急地等待,片刻之后,只听丛帝低叹一声,说道:
“不去。诸位请回吧。”
杜甫见对方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心里有些失落。但他不愿放弃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想着当面说可能更方便些,于是连忙凑近通话器,劝说道:
“您老人家是古蜀国大贤,如今成都重燃战火,怎能置身事外?能否请您开门,允许我们入城一叙?”
对面回答道:
“可以置身事外。不能入城一叙。”
听到丛帝的回复,华夏虽然不太满意,却也觉得这人说话一板一眼,颇为有趣。
杜甫在情急之下,连珠箭似的抛出两个问题,本来也没指望对方答复得这么清晰,可是丛帝竟然郑重其事地把两个问题都地回答了,而且直来直去,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这样一来,杜甫觉得对方既不是语含敌意,又表达了坚定的拒绝,一时怔在原地,倒不知道该用甚么话术再向他问询。
连续的拒绝让来歙有些恼火,他抬头盯着摄像头,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们是古蜀国的英雄豪杰,怎的恁般胆小?”
丛帝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这和胆小有甚么关系?难道这世上所有胆大之人,都一定要参加季汉和成家的战斗?逻辑不通。”
这话确实很有道理。来歙不是不讲理的人,听他这么一说,本来心里冒起的火瞬间被浇灭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一时僵在原地,口中喃喃低语:
“杜先生,他说的对啊,我被说服了。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杜甫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浣花夫人任水芸见状,心内着急,走上前来朝着通话器说道:
“丛帝,今夜燃起战火,成都必然生灵涂炭,要是误伤了无关的平民,就不好了。您是城里的名老耆宿,怎么忍心坐视不管呢?”
“你就是浣花夫人吧?小姑娘,你说的对。既然如此,我们想要尽快结束战斗,就应该去帮更可能取胜的一方。那么,你能否告诉我,刘备和公孙述,现在哪一方兵势更强吗?”
任水芸万万没想到,丛帝的脑回路竟然是这样清奇。这么一来,反而把丛帝给说到敌方阵营去了。但她是不服气的性格,硬是回答道:
“这……当然是刘先主名声更大,灵力更高,兵势更强了。”
丛帝很快就识破了她的谎话:
“小姑娘,不要故意偷换概念。如果现在是刘备胜利在望,你们就没必要过来借兵了。”
“这……”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识破,任水芸有些气急败坏,朝着摄像头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就转身冲下楼梯。
岑彭见任水芸退下阵来,连忙快步上前,问道:
“这次公孙述贸然攻击武侯祠,野心不小。倘若他占据了成都城,必然会号令群雄,到时候金沙城的利益也将难保,不知丛帝到时候又该如何应对?”
丛帝继续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你是后汉大将岑彭?看来这一千多年来,你和来歙无依无靠、单兵作战,虽然有一个挂靠的工作单位,却不知道灵界各势力集团之间,潜在的交流法则。”
岑彭和来歙有些惊讶,不仅是因为丛帝给他们提出了一个全新、未知的概念,这样显得他们有些无知,而且还因为对方轻描淡写地,就点出了他们一千多年来的生活状态。
可是他们向来以复仇为第一准则,行踪十分隐秘;作为出版编辑的时候,基本上也只和几个内向沉稳的作家有所交流,从来都不抛头露面。
那金沙城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个人信息?
岑彭慌乱地问道:
“您怎么知道我们这些年来的生活情况?”
“无可奉告。但我可以保证不会损害二位的利益。请二位放心。”
岑彭朝来歙看了一眼,征求他的意见。来歙回复似地点点头,表示既然对方不说,自己也没有办法,只好先谈回借兵的事体。
岑彭会意,继续对着通话器问道:
“那您说的交流法则,又能否透露一二?晚生洗耳恭听。”
丛帝的声音依旧冷静:
“好,孺子可教。请记住了,第一法则是,在灵界的任何一座城市,都千万不要得罪当地最古老的势力集团。金沙就是成都城里现存最古老的势力,所以不管谁来成都,都不会影响到金沙的利益。”
“是因为你们来成都最早,所以相对来说灵力会积攒得更深厚?”
“这有点影响,但微不足道。最重要的原因是,每座城市里最古老的势力,都是当地的地头蛇。大家从数千年前开始,连地府都还没有建立的时候,就已经在各地扎根了。地府建立后,为了在各地稳固管理,反而要求着大家合作。换句话说,金沙永远都有地府在后面撑腰,不管公孙述在成都再怎么飞扬跋扈,他也不可能动得了我。小伙子,你明白了吗?”
来歙、岑彭和杜甫听了,顿时完全明白了丛帝的意思,朝着摄像头作揖:
“多谢丛帝指点,晚生受教了。”
台阶之下,任水芸一直心中有气,根本没有仔细听丛帝的指点。
而蒲丁悄悄地在华夏耳边说道:
“华相公,我从来都不懂这些东西的,现在听得一身冷汗。原来这里的门道这么深啊。你还好吧?”
华夏嘿嘿一笑:
“我还好。在凡间的时候,和一些官员打交道,多多少少懂得一些。”
这边话已说尽。杜甫无可奈何地最后问了一句:
“武侯祠那边……”
“还是那句话,今夜金沙不会出兵了,各位请回吧。”
杜甫等三人相顾茫然,只好接下这碗闭门羹:
“好罢。既然如此,晚生这就告退……”
突然,身后传来一人的声音:
“且慢!我也有话想向丛帝请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华夏背着双手,正胸有成竹地朝台阶上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