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张翼的古怪行径,张南和向宠立刻停住脚步,朝院墙上方看去,征询军师庞统的意见。
庞统等人此时也不明所以,向着张翼问道:
“伯恭,你快回来呀!为何迁延不前?”
张翼朝着祠堂大门拜了一拜,说道:
“军师,诸君,这一拜,请同舟共济,杀灭贼人,保护祠堂乃至成都的安全。”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姜维喊道:
“伯恭,这个自然,不用你说,我们都会做的。你又何必如此郑重?”
张翼又对着院墙拜了一拜,突然用力一挥手,把瓷瓶摔在地上。那黑色的小瓷瓶,瞬间摔为了八瓣,里面黑色的粉末,散落一地。
“伯约!这解药是假的,仍是钟会的害人的瘟砂。我没有办法救你,却也不能把它带回来害你。”
姜维似乎猜到了甚么,眼中已落下热泪,答道:
“我本来就不会用他的东西。难道……你当真不回来了?”
张翼嘴角闪过一丝淡然的微笑,隔空对着静远堂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陛下,丞相!张翼遭贼人陷害,全身上下都被种下了瘟砂,倘若回归祠堂,必然害了这班同袍性命。我不敢偷生,只可惜不能再见你们一面了!”
说罢,他把头磕在地上,又拜了一拜。
张南和向宠就站在他前方四五米远的地方,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时间不知停顿了多久,他们一直在等张翼站起身来,做些甚么。就算是他扬长而去,从此与蜀汉君臣天各一方,也至少彼此心安。
可是张翼的头一直垂在地上,再也没有抬起来……
庞统轻轻地叹道:
“伯恭去矣!”
话音刚落,张翼便摔落在地上,原来他已暗中捡起了一只瓷片,刺进了自己的喉管,自刎而死。
张翼的灵魂顿时碎成了无数个碎片,散落一地。
一阵微风吹过,碎片们首尾相接,形成一道淡白色的粒子流,如阴天夜晚仅依稀可见的浅浅的银河,朝着酆都地府的方向飞去。
董和自绝而亡的时候,华夏还不认识他,当时没有甚么感触。这回亲眼目睹了张翼之死,算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了,那些飞扬在记忆中的鲜活的面容,崩塌消亡的场景。
他的眼角不禁流下了两道热泪。
赵云站在他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汉阳,大敌当前,我们没时间伤心。”
华夏口中抽泣着,说道:
“我不理解。”
赵云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
“不理解甚么?”
庞统站在一旁,冷冷地说:
“汉阳的意思,大概是觉得我们对伯恭的离开,太冷淡了。”
华夏听到这里,眼泪忽然就止不住了,劈头盖脸地说道:
“不只是现在,自从来到灵界之后,我就觉得很奇怪……董和是你们的同僚,你们口口声声说和他有多深厚的感情。可自他去世之后,看你们的样子,也不过只伤心了几秒钟,其他时候仿佛甚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依然一直都在开玩笑!我不理解!”
众人被他这么一说,都沉默了。不过他们并非理屈,只是不知道如何向华夏解释。
还是庞统站出来,对华夏说道:
“汉阳,生死虽然是大事,但逝者已矣,生者还需要更多希望生活下去。这是灵界的生存规律,灵人们需要玩笑来调剂,才能继续在灵界生存下去。……否则,你难道以为这一千多年来,我们不死不灭,困居在这个地方,真的是一件容易甚至幸福的事情吗?”
赵云点点头,伸出手,替华夏揩去泪水,说道:
“军师说得对。汉阳,你多在灵界生活一阵子,就明白了。”
“好吧。不过我暂且还是理解不了,倘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庞统伸手指向静远堂的方向,说道:
“这个自然。你有悲天悯人的情怀,真的和他们年轻时很像。人总是慢慢成长起来的,就算是他们,也是一样,对吧?”
见华夏平复了心情,众人凭栏远眺,观看宫门前马超和敌将的单挑。
二人此时已经斗到了二百余合。老严几乎已经用尽了灵力,面对马超快如闪电的“出手法”,已再无还手之力,连画戟都快抬不起来了。
马超瞅见破绽,知道胜负手就在三招之内,使个“流星三叠枪”,在左腰、胸口、右肩三处各点一点。三点连成一条直线,以马超的千年功力,简直一气呵成。
老严勉强闪过了前两招,第三招却再也躲避不及,被一枪刺入肩头。“呲啦”一声,右肩的护甲被挑落下来。
他见右肩已受了伤,自己显然不敌,于是立刻返身,逃回了白衣灵兵的阵营中去。
马超正想追击,对面的白衣灵人朝空中射出无数支竹箭,逼得他挥动虎头枪,拨开箭雨,退回到武侯祠的安全距离之内,怒声呵斥道:
“无耻贼徒!除了偷袭还有甚么能耐?钟会小贼,奸贼,恶贼,逆贼!你敢来决一死战吗?”
众人朝着敌阵望去,想看看钟会有甚么反应。
就在刚才,钟会看到本来利用张翼传播瘟毒的计划,竟因这忠臣义士的牺牲而失败,心里早已是恼羞成怒。
这时他看到老严败退回来,走到自己面前,就把气撒在了对方的身上:
“哼,你号称甚么‘两汉群雄第一战将’,非要在阵前单挑,没想到这么脓包,连一个马超都打不过。难怪一直被云台二十八将追着跑!”
老严听了,不卑不亢地回敬道:
“钟士季,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出手。就算我的人都交给你指挥,你就能夺下武侯祠了?”
钟会见他悖逆自己,更是怒不可遏。
由于相隔较远,武侯祠门口的蜀汉众臣,并没有听到钟会和老严的对方,只看见了二人互相嘲讽的模样。看他们的表情,早已是貌合神离。
庞统很快得出结论:
“汉阳说得不错,这钟会和老严,果然不是一路人。只是不知道这老严究竟来自于哪朝哪代?……对了,孟起,你听得到吗?”
门墙下的马超听见,回应道:
“军师,何事?”
“我想看看老严留下的那只肩甲。”
马超会意,用枪尖划了一道弯月,把肩甲从地上挑到空中。那肩甲稳稳地落在了庞统的手里。
众人围上来观看,费祎立刻说道:
“我觉得有些眼熟。一千年前在成都主事的时候,似乎见过这个款式的肩甲。”
话音刚落,华夏双眼瞳孔放大,似乎想到了甚么不得了的东西。
“刺客!刺客!”
他一边高声喊叫,一边冲下武侯祠,向着静远堂的方向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