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后，姜维再次看清了他面容。
这位故人，和当年一样满面春风，但也冷酷、阴狠、桀骜不驯。皎洁的月光洒在他银色的发丝上，一尘不染，更映射出嘴角的那一抹狡黠。
姜维看了，一股恨意不由得又从胸中涌起，喉头一甜，又呕出了一滩黄色的晶体。
钟会嘿嘿地笑着，声音从扩音喇叭里播送出来：
“伯约，请上前来答话，我把解药敬赠于你。”
姜维虚弱地扶着栏杆，从楼墙上探出头来，答道：
“士季，一千年都过去了，你又是何苦呢？当年没能入主成都，今日难道就能够吗？”
钟会眺望楼墙，终于看到了姜维的脸，笑道：
“怎么不能够？我蛰伏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啊。要不然，这满身的瘟术，岂不是白学了？”
“你成为了瘟灵？”
“不错。既然你发问了，那我不妨告诉你，几百年前，我偶遇了天宫北方行瘟使者杨文辉，拜在他的门下，成为了瘟灵。”
姜维知道，天宫瘟癀大帝麾下的四大行瘟使者，负责在灵界和凡间播撒瘟疫，进而操控凡人和灵人的轮回转世。虽然他们都是仙灵，但毕竟掌管的是凶恶的病兆，结果便是人人敬而远之。
而拜在他们门下的瘟灵，向来不受约束，却又可能带来极大的危险，因此更是声名狼藉。
“我听说学习瘟术，须要各种以身试毒，你怎么如此作践自己？”
“为了重做成都之主啊，伯约！哼，刘玄德有甚么了不起的？谁还不能在成都割据一方了？！”
姜维听他直呼主公的名讳，有些不忿，转头看向身旁的蜀汉众臣。
庞统等人看着钟会歇斯底里的模样，纷纷摇了摇头：
“这孩子，一千多年过去了，竟然还在纠结着当年的事情，简直没救了。”
华夏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评价，心想：
现在可是他带着人包围你们，怎么你们还有心思吐槽这些？
姜维略想了想，说道：
“士季，没那么容易的。我还是劝你尽早收手。”
听了这话，刚才还在微笑的钟会，忽然变了脸色，怒道：
“伯约！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们能做成都王的，难道你一直在骗我吗？！”
姜维心中一惊。
没错，当年为了复兴蜀汉，他是一直在欺骗钟会自立，趁机从中取事。
虽然各为其主，姜维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现在被对方这么一质问，内心还是产生了一丝惶恐。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钟会脸色又变，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伯约，看你怕成这样！既然你不敢过来，这样罢，我让伯恭把解药给你送过来。”
说罢，他右手一挥，把瓷瓶丢到了下方的一个白衣人手里。另外一个白衣人上前打开了卡车的车门，把张翼从卡车的驾驶舱里拽了下来。
他们把瓷瓶塞在张翼手里，然后割断了束缚着张翼的绳索，把他推到阵前。
张翼手里握着瓷瓶，一步一步地缓缓向武侯祠走来。
姜维注意到，那两个灵人的白袍之上，各自镶着许多亮银片，显然比其他灵人更有身份。他仔细辨认了几秒钟，对众人说道：
“我认得那两个人。”
“是谁？”
“接过瓷瓶的，是钟会的养子钟邕；开车门的那个，是原来邓艾的部将师纂，后来倒戈投向钟会了。原来他们也在这里……”
这两个名字，华夏依稀有些印象，根据史书上记载，他们当年被钟会牵连，都死在成都之乱中。
想到这里，华夏突然意识到了甚么，问道：
“那其他灵人，是否都是当年成都之乱的时候，钟会的部下？”
姜维迟疑了一会儿，说道：
“当年事起仓促，钟会的部下，我也没有完全认全。但是最靠近卡车的那几个人，好像有些印象。……是的，这些人是当年一同起事的人。”
庞统见华夏在意的点有些与众不同，连忙问道：
“汉阳，你有甚么见解吗？”
华夏指着阵前正在缠斗的两人，一个是蜚声西凉的神威天将军马超，另一个却是名不见经传的老严。
二人已经斗到了一百多个回合。马超将虎头枪使得快如闪电，这是西凉公侯世家有名的“出手法”，每一枪中都蕴含着千年的灵力，逼得老严连连招架。
赵云称赞道：
“虽然这个老严处在下风，但看起来只是因为灵力比不上孟起，可能在历史上没甚么名气吧？他的戟法却是不输的，大开大合，非常好看。”
华夏说道：
“既然这个老严这么厉害，如果他是钟会的部下的话，伯约将军一定会记得他。可是似乎没人知道他的来历，说明他是钟会从别的地方招揽而来的。”
姜维点点头，说道：
“没错，应该是吧，我不记得当年钟会的手下有姓严的。可是这又能说明甚么呢？”
华夏回答道：
“你想想，老严本来是全城有名的厨师，在灵界生活得也算潇洒了。既然他和钟会没甚么瓜葛，为甚么要听他的话？难道他想也当皇帝，还是美利坚的总统？”
庞统忽然眼前一亮：
“汉阳说得有道理。要知道，在灵界，要是某某效力于另一个人，因为灵力的来源是信仰，那他体内的灵力就会直接流失，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所以，灵界里的人们，从来都不会互相信任。”
华夏奇道：
“甚么？这么重要的法则，你们怎么不早说？还亏得我能推断出来……”
庞统笑道：
“抱歉啊，汉阳。虽然一般灵人之间不会互相信任，但是我们这些人，一直都在这里生活，早已彼此信任，灵力在大家体内互相流来流去，因此没人在意过这条法则。……这样吧！为了纪念你的发现，我们以后称呼它为‘华夏第一定律’，怎么样？”
“名字很好，氛围不对。”
众人继续凭栏眺望。正说话间，马超和老严已经打到了一百七十回合。马超虽然处在上风，却仍然还没有击倒老严。
而张翼迈着拖着沉重的双腿，缓缓地朝武侯祠走来。他经过在阵前缠斗的二人，毫不在意，似乎那里甚么事都没有发生，甚至没有那两个人。
祠堂门口，向宠和张南二将，向前紧跑几步，准备接张翼回来休息。
就差四五米，他们眼见就要把战友接回祠堂，突然，张翼“扑通”一声，跪在了两人面前。
“不要过来！”
一时间，祠堂上下的蜀汉群臣，包括华夏在内，都愣住了。静谧的大地之上，只听到虎头鎏金枪和方天画戟的碰撞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