猕猴桃在手里盘了一圈后，顾茳茳顶着一张无知无畏的脸抬头仰望，反问，“‘猜’这个东西，需要技术含量吗。”
是啊，猜而已。
江凌川顿了三秒后胸腔微颤了一下，半阖眼帘下长长的睫毛挡住幽深的瞳孔，嘴角自然地勾起，很是自嘲。
顾茳茳见状便下意识地撇过头去，抢过江凌川手里的推车，迈着大步往前走。
约摸怕自己逃避得过于刻意，她扒拉起车框里的东西，自问自答似的：还得添点啥呢？
正好，身旁擦肩而过一对母女，顾茳茳的视线一直追着对方手里的东西，立马有了主意。
想着转头问问江凌川的意见，顺道缓和一下微妙的气氛时，见他正低头操作着手机。
似乎是感受到了顾茳茳的目光，他微微抬了下下颌，“你看下手机，这是交往的时间线和大致故事内容。”
见顾茳茳看得认真直接站在了人流之中不动弹，江凌川则很自然地上前将她夹在了购物车和自己之间。
他一低头就能瞧见那浓密微卷的黑发，也不知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淡淡的香气时有时无，不甜很舒服。
像……寒冬里的柑橘？
“你……”顾茳茳猛地抬头，愣住了。
江凌川许是因思考而略带迷离的眼神来不及收住，就那么直直地和她的视线勾在了一起。
咫尺距离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短短几秒，好似空气都凝固了。
顾茳茳再次慌忙躲闪，目光顺着江凌川不自觉滚动的喉结移动，然后举起手机。
“你这故事……淘宝买的吧？”
然而，手机举了老半天，都没得到头顶上的一丝回应。
顾茳茳却不敢冒失抬头了，怕又再次发生点令人尴尬的事儿，但……她手酸了呀。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江凌川终于吭声了。
轻轻地“嗯”了一下，然后重新拿回购物车的掌控权，微微歪头对上顾茳茳的眼睛，含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猜的。”
那表情语调气息极其正常，刚才那一瞬间的意外……像是某种臆想。
“那不然呢。”顾茳茳也不深究，顺势搭上话，“这纯粹就是融梗大杂烩。”
她指着手机上的文案：
四年前，便利店付款时东西洒落，拿错手机相识；
找工作时遇职场骚扰，助解围；
父亲生病，连夜开车助其回家，联系医院主事令感情升温；
游乐场摩天轮表白，在一起；
发现白月光一走了之；
三年后重逢，旧情难忘？
顾茳茳张了张嘴又狠狠地抿了抿嘴，这种剧情当然不可能是江凌川自己想的。
她问，“你、你也看了？”
江凌川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你……认可这个剧情？”
江凌川斜眼回想了一下，诚实回答，“卖家说，女人会喜欢。”
顾茳茳咬着后槽牙，挑着眉头重重啄着脑袋，“多少钱啊？”
“两百。”
“……”
见对方没有再多的疑问，江凌川叮嘱，“你再多看几遍，别出差错。”说完，就推着车朝结账区走去。
顾茳茳看着那高大而单蠢的背影，内心开始了一些琢磨。
……
江凌川还是带着车来的，从超市到他家居然还有半个多钟头的路程。
看车窗外从高楼林立斑斓色彩到老旧楼房零散坐落，灰黑外墙上的年代感以及茂密高大的老树各有姿态的扎根在窄小老街的两侧。
这是江城的老区，顾茳茳来过很多次。
但她依稀记得，如今还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老人或者来江城务工、租住的外地人。
像江凌川这种富家子弟，尤其是需要医疗配套的林英子也住在这里，实在难以想象。
车子在一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江凌川轻轻地按了下喇叭。
门岗亭里的老大爷探出个头来，眯着眼看了看车牌，再咧嘴露出没几颗牙的笑容，按了下机器抬杆，又挥手打招呼。
江凌川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然后踩下油门开进了小区。
这个小区是以前的富人区，都是别墅占地面积很大，但不足百户。
一路走来，发白的车道很干净，但边上的绿丛中就堆了不少的落叶，加之好多房子都是门窗紧闭像是空置许久的样子。
顾茳茳猜测，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应是搬走了不少，可因着地段和房价愿意置换这里的人却并不多。
毕竟再过几年也能够上老、破二字。
不过，江凌川的欧式三层小洋房却维护得很不错，种满绿植的前院，拾级而上干净亮堂的大门。
门口站着约摸五十岁不到的妇人，穿着朴素面容和蔼，她上前来接住江凌川手里的东西，乐呵呵地指着屋里，“夫人一直等着呢。”
江凌川向顾茳茳介绍，“这是杨姐，平日里都是她照顾我妈。”
“杨姐好，我是顾茳茳，叫我茳茳就是了。”不待江凌川介绍自己，顾茳茳就已经热情地和杨姐唠起了嗑。
自来熟的本事也是一流。
江凌川轻笑着摇头，率先走上台阶。
顾茳茳见状，脚下好没节奏地赶着跟了去。
“妈，我们回来了。”
闻声，坐在沙发上抱着保温杯的林英子侧过脸，很轻地点了点头，似乎对于儿子女友的到来并不热情。
见此情形，换鞋的顾茳茳不禁用手戳了戳前头江凌川的脊背，然后无声地冲他挤眉弄眼。
江凌川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态度为什么会如此的冷淡。
江凌川沉思片刻后，直接拉起顾茳茳的手，朝着客厅走了去，又轻轻地唤了一声，“妈？”
“阿姨好，我是茳茳。”
顾茳茳的声音很甜，带着晚辈向长辈撒娇似的上翘尾音，一听就是那种会招人疼的女孩儿。
林英子稍稍抬了眉眼就见着跟前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她又顿了顿才缓慢地抬起头来对上儿子担忧的眼睛。
她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笑容和声音一样甜的顾茳茳。
瞬间便直愣愣的怔住了。
林英子激动地站起身来，拽住顾茳茳的手臂，“你、你是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