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
走到教学楼底下，穆欢一摸口袋，脚步顿住了。
陈圆问她：“怎么了？”
“饭卡呢……明明放在兜里了，”穆欢把兜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想了想，“可能忘在书包里了，我回教室一下，你别等我了先去食堂吧。”
穆欢在课上吃了偷偷带的小零食，所以不是很饿。
刚刚放学，现在楼道都是下楼的学生，上楼堪比马路逆行一样危险。
穆欢也不急，等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慢悠悠地爬楼回了教室。
走廊静悄悄没了喧闹。
五班学生应该也都走光了，穆欢想。
可意外的是，教室里居然有人！
……她的后桌。
穆欢走去位子，又禁不住好奇，歪头睨他几眼。
这人干嘛呀，在这睡觉？
怎么不去吃饭？
少年趴在桌子上，胳膊将脸挡得严实，皮肤只露了冷白后颈，还有两只骨感修长的手，指关节清晰，脉络青筋明显，莫名透出几分涩气。
等等，他的肩膀怎么一动一动的？
幅度很细微，不易察觉。
但还是被她锐利雪亮的双眼捕捉到了！
穆欢有疑惑，但也没管，走去自己位子找饭卡。
想来奇怪。
她很清楚的记得，放学时把饭卡放进牛仔裤后面的兜里才出了位子，回头竟然不见了？
穆欢翻了下书包。
……饭卡竟然就在书包夹层里。
所以，真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错误？
穆欢看着饭卡，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学习费到了脑子，该买点补脑的营养品补补才是。
穆欢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收起饭卡，却还没出位子，突然听到很细微的一声抽泣。
对，抽泣。
就像是在偷偷哭，压抑着声音不想让人听到的那种。
但教室里现在除了她、就只剩某人了。
所以……
穆欢缓缓扭头，看向她的后桌。
她抬手，捂住嘴，屏住呼吸假装不存在，悄悄观察原羽。
然后她就发现。
后桌少年单薄的肩轻轻颤栗，呼吸声带着很难察觉的哽咽。
原羽，在哭？
穆欢眨眨眼，惊呆了，咬咬指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去吃饭，在这哭啥？
“咳……”穆欢轻轻地清了下嗓子，以示存在感。
果然，原羽猛一颤了下，紧接着趴桌上动也不动了，僵死了似的。
穆欢在‘装聋作哑’和‘多管闲事’之间纠结了一下，最后选择后者。
她伸手指，戳了戳原羽的胳膊：“喂，你怎么不去吃饭？”
他不出声。
“你哭什么的？”她继续问。
他还是不应。
穆欢走去原羽身旁，弯着腰放柔了点嗓音问他。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告老师了没？”
“或者你告诉我，大不了我帮你欺负回来就是，在这哭哭啼的有什么用。”
……等等，穆欢问完自己先愣住了。
欺负？
难道是、因为程雯雯？
不等她沉思，一直趴在桌上的少年，终于从臂弯里抬起了头。
然后，穆欢就看到了一张‘梨花带雨’的绝色美貌。
少年哭起来不见狼狈，表情也不多，五官还是那样漂亮。
却就是能让人一眼瞧出其中的委屈无助。
他细碎的额发乌黑松软，有点凌乱地搭着眉。
湿润泛红的眼眶，被泪打湿的绒绒睫毛，水洗过一般的黑玉瞳仁，抬头看向穆欢时，从下眼睑缓缓滚落到脸颊的那颗热泪……
每一处都令她目眩神迷。
少年开口，嗓音低低哑哑，还有几分迷茫：“我……不知道。”
“嗯？”穆欢回神。
真是鬼迷日眼！竟然看着他的脸发了呆！
穆欢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彻底从男色中清醒：“什么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哭？”
原羽垂眸，却是又不出声了，只木愣愣地掉眼泪。
“……”
穆欢想了想，问他：“是不是因为……程雯雯？”
她只能想到这个了。
程雯雯最近确实一直缠着原羽，今天还在废弃教室里是想强吻他来着，还有上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硬喂他吃东西。
不过，当时看原羽表情很平淡啊？
不像受到伤害的样子。
穆欢思考着呢，腰身突然一紧，被人用力抱住了！
大，大胆！
“……你干嘛！”
却还没等她发火，少年抱着她腰肢，胳膊寸寸收紧，脸贴在她肩窝。
不再压抑，一声声地哽咽出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缠着我，我有点恶心……”
“但不敢和别人说。”
“她说老师找我，把我骗去那个教室里，要摸我……还想亲我。”
“姐姐，”他唇离她耳垂很近，很大胆，要贴上的距离，话里却可怜脆弱，“我怕。”
“……”
穆欢心哽。
原来如此。
竟然、真的是。
这种情况，她因为各种因素，那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纵着，由那双手臂圈着她腰，没推开。
少女的腰肢多软多细都让他一次知了个底。
穆欢心情复杂，抿抿唇：“怕什么，你这么大的个子，怕她干嘛！一脚就能把她踹飞！”
原羽委屈摇头：“男生不能打女生。”
“……”
“那怎么不去告老师。”
他难以启齿：“这种事……我不知道怎么说。”
穆欢现在有点难受。
还有点愧疚。
陈圆说的没错，是她错了。
这种事，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原羽软弱，哭包一样没有男子气概。
可性别转换一下，程雯雯的行为简直就是在骚扰，而原羽是差点被侵犯的受害者。
而她自己……就在前不久。
竟然还恶意揣测，认为原羽是在享受。
却不知这会对一个小男生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和阴影。
毕竟他年龄还这么小，单纯又青涩，第一次遭受这种事得多无助啊。男孩又要面子。
你看，都怕成这样了，只敢在这偷偷地哭。
如果不是她凑巧来找饭卡。
根本不会发现他温和平淡的表象下，藏着多大的无助和恐慌。
这孩子——
真吓坏了啊！！
都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穆欢自己竟然也差点成为她最讨厌的那类恶意旁观者。
她难免有点心虚和愧疚。
“我拒绝过很多次。”
“可她好像听不懂，还逼我做她男朋友，威胁说，不答应就让我到高考都不得安宁，她会一直纠缠。”
原羽说这些的时候，语调没什么起伏，是那种无助到极致的空洞。
不过依旧紧紧地抱着穆欢。
没一点缝隙。
像快要坠入黑暗深渊的人抓住光亮，他将她当成了唯一的希望。
他年龄小，却比她高了太多。
看着瘦削，衣料下的双臂却绷起肌肉。
竟压迫感十足。
“姐姐。”原羽嗓音哑的厉害，垂眸，借着姿势，目光肆无忌惮的紧盯在她雪白后颈。
他话里脆弱。
她看不到。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嘴角，像野兽饥饿难耐。
忍住，喉结悄悄滚动。
“姐姐。”原羽一遍遍念。
有湿湿的东西碰到了耳朵。
穆欢痒得颤了下。
想也不用想，是小哭包又在落泪，温热水珠蹭在她耳垂上了。
果然，他极为哽咽，在她耳边：“姐姐，我真的很怕。”
她却不知。
不是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