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筹反应迅速，比起渊王这条金大腿，郭公公算个屁。
若是苏照月真的得了渊王的青眼，别说什么尚书，就是宰相，他也不是不可能。
当下，他便有了主意，变脸一般换上了慈父的笑容，对苏照月道：
“今日确实是你姐姐做的不对，为父现在就罚她去跪祠堂。今日之事就这样作罢，月儿，乖女儿，千万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渊王殿下！”
月儿，乖女儿。
这些字眼苏照月前世从未听过，就连苏良筹脸上那祥和的笑容，也是头一次见。
可笑容不是给她的，是给她手中这把匕首的。
苏照月越发觉得，下山时候带上这把匕首是多么的正确，不，从一开始她选择傍江阙这条大腿是多么的正确。
“也不用罚跪这么严重，只要姐姐跪下向殿下认个错，我一定不会胡言乱语。”苏照月举起手中的匕首，很善解人意道。
苏映雪看着苏照月那张得意的嘴脸，恨的牙直痒痒！今天真是见鬼了，竟然接二连三地栽在这小蹄子手上！
这还是那个任她欺负的小傻子吗！
苏良筹命令道：“映雪，快跪下给渊王殿下认错！”
“快点！”
“这里不跪，那你去祠堂跪着！”
苏映雪万般不怨，却苏良筹显然是动了真格，手里的戒尺甚至朝她挥了过来，苏映雪吓了一跳，慌不迭地朝着那把匕首跪下认错。
苏照月受了一拜，拿着匕首转身离开了听雪馆。
苏映雪从地上爬起来，气的直哆嗦，“爹，你怎么信了她的鬼话，那小蹄子天天被我们关在柴房，哪里有机会认识什么渊王！！”
苏良筹却很谨慎，“那小傻子言之凿凿，万一是真的呢？”
他心念着那把镶着宝石的匕首，明日上朝一定要跟同僚打探打探，若真是渊王的东西，那……
嘿嘿嘿，他要发了。
柳氏看着苏良筹冒着精光的眼神，知道现在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只得将苏映雪搀扶回床上，耐心安抚道。
“雪儿，今日你真的是糊涂。从小到大，娘亲哪次不都是把最好的都留给了你，那临河坊要是个好人家，我们怎么会给那个小贱人！你怎么就着了那小蹄子的道呢？”
“这事就这样翻篇了，今天在临河坊发生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好生养好身体，当务之急是好好把握住忠孝侯府的徐世子，明白吗？”
柳氏只觉得万幸，徐家这门好姻缘没断，临河坊的事绝不能再漏出一点风声，否则雪儿这一辈子就毁了。
苏映雪满脸委屈，嘴巴撅的老高，“那我今天这亏就白吃了？苏照月那小娼妇根本不可能认识什么渊王！”
“你是娘的宝贝疙瘩，你今天遭这样的罪，娘怎么可能让她好过。放心，郭公公那里怒气未消，这小蹄子还得再送去赔罪！”柳氏道。
苏映雪顿时来劲，“那爹那边怎么办？你看今天爹那个模样，明显就是要把苏照月当个宝一样。”
柳氏想起苏良筹那唯利是图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快。
“放心，娘会说服你爹的。”
……
苏照月和小雀回到自己房间，说是自己房间，其实就是一间柴房改出来的居室而已，空间狭小，光线也不好。
只有一张木板搭的床，一张桌腿垫着砖头的旧桌，两个外面捡的旧凳子，一个已经斑驳掉色的矮衣柜，柜门上贴着一张灶王爷，一张财神爷。
灶王爷保佑她们吃饱饭，财神爷保佑她们有钱赚。
平日她和小雀都是同吃同睡。
以前苏照月连丫环也没有，只是长期割血身体虚弱，时不时就会晕眩。柳氏怕她什么时候死了，耽误了苏映雪治病，这才给她派了个小雀。后来，她试图逃跑过两次，被抓了回来，于是柳氏又配了个张婆子在外头看管。
“小姐，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渊王殿下？”
一进门，小雀便忍不住问道。起初在马车上，她只当小姐是胡诌，刚才在听雪馆，小姐那语气就好似她不但认识渊王，还跟渊王交情颇深一般。
“是呀，我们认识三年了，那时西南叛乱，渊王挂帅平乱，途径蜀州，我就是那时候认识渊王的。”苏照月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说道。
苏良筹在蜀州当了十年的地方官，三年前正是借平乱襄助有功，升了京官回京。
十年，呵……
她两岁被拐，十二岁回京，整整十年都在蜀州。
苏照月心中冷笑，他们真是算计的清清楚楚，没有给她留一点后路。
就算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又怎样，十年了，所有证据都毁了。
“小姐三年前就认识那位殿下了？那这把匕首也是三年前殿下送给小姐的？”小雀惊叹，还要继续追问。
苏照月瞟了瞟窗外，道：“是三年前就认识了，不过这匕首是最近才送的。”
小雀：“我说呢，我今日是头回见这宝刀。”
主仆俩在屋内聊天，窗外一个人影听了片刻，转身快步跑向了苏良筹的书房。
“老爷，听清楚了，二小姐说三年前在蜀州认识的渊王，近期还又见过面。”说话的是跟了苏良筹二十年的老管家苏德玉。
“好好好，这小傻子怕是真的认识渊王。”
苏良筹拍手叫好，想了想又吩咐道：“吩咐下去，从明日起，许她自由出入大门，再找两个人悄悄跟着她。若是看见她和渊王在一起，立即来报。”
“是。”苏德玉应声退下。
柴房中，苏照月见窗外的人影消失，这才压低声音，对小雀道。
“雀儿，那位殿下，你也认识，梅山枫林。”她提醒道。
小雀一怔，张嘴忍不住尖叫了一声，被苏照月强势捂住了嘴。
“那匕首，是那渊王不要了我捡回来的。”
小雀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今天枫林里那个就是那位！
果然是杀神，一上来就要杀人。
太可怕了，比传说中的还要可怕！
小姐真是不要命了，竟然敢攀扯编排上这位活阎王！这可怎么办？！
小雀光是想想，整个人就开始心颤发抖。
苏照月不知如何安慰她，松开手道：“他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你看，今天他不是把我们放了？我们不是好好的在这。”
小雀晕得早，全然没看见江阙握着苏照月的手开膛破肚的架势，听了苏照月的话，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嘶！”苏照月痛呼了一声。
小雀回神，赫然看见苏照月右手掌心的伤口，这是小姐为她挡刀割伤的伤口。
“小雀该死，竟然把小姐的伤给忘了。”
小雀翻找了一下，找出了一瓶快见底的金疮药，仔仔细细抠出来剩下的一丁点药膏涂抹在苏照月的手掌上。
苏家人不把苏照月当人看，磕磕碰碰是常事，金疮药几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离身。
就连这药膏也是她辛苦卖绣品换来的。
“嘶。”苏照月疼的小脸皱在一起。
这具身体经历过这么多伤痕，依旧还是会怕疼。
小雀心疼的紧，朝苏照月的手掌吹了吹气，“不疼了，不疼了。”
苏照月笑了笑，蹬掉鞋子躺在床上，拍了拍一旁的床榻。
“雀儿，今日不洗漱了，直接睡吧。”
“不行呢，小姐你躺着，我去拧帕子给你擦擦脸。”
说罢，雀儿端起门外的脸盆去院子里打了一盆井水，然后湿了帕子跪在床头，给苏照月认认真真地擦起了脸。
“困了，别擦了。”
苏照月呢喃了一声，翻身过去，闭着眼佯装睡了。
她怕自己睁开眼，雀儿会发现她酸涩的眼睛和那些止不住的眼泪。
能重来一次，再见到雀儿，再见到那个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