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两个懒货，给我起来！明日是大小姐的生辰，大小姐的新衣你们要是拿不出来，仔细你俩的皮！”
苏照月和小雀还在睡梦中，张婆子的砸门声和叫骂声骤然响起。
小雀睁开眼，看了看一旁的苏照月。
万幸，小姐没吵醒。
昨晚也不知小姐做了什么噩梦，一会紧紧抱着她，一会又哭的厉害，可任她怎么叫都叫不醒，只一直不停的流泪，一直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
她脑子是不灵光，可现在也转过弯来了。昨日大小姐从临河坊回来哭的那么惨，老爷夫人更是一副要吃了二小姐的模样，那临河坊是个什么怪物可想而知。
老爷夫人分明就是要把小姐往火坑里丢！
小姐到底做了什么孽，老天要给小姐头上按这么两个没人性的畜生父母！
不只那两个畜生，这苏家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小雀恨自己无能，自己若是有能耐，一定带小姐离开这个鬼地方！
“砰砰砰——”
“都死了是不是？起来干活！再不起来，今天的饭你们别想吃了！别以为认识个王爷世子，你们就飞上枝头了，也不撒泡尿照照，瞎了眼的才会看上你这个小烂货！”
岂有此理！
雀儿忍无可忍，从床上爬起来，抓起桌上的匕首，开门冲了出去。
“老妖婆，有种你再说一句！”
小雀也不知道哪来的胆气，双手握着匕首就往张婆子的老脸上扎。
昨日一役，分明连苏良筹都不敢拿小姐怎么样了，这老东西大清早在这鬼叫鬼叫什么！
今天她就跟着老东西拼了！
张婆子脸上挨的鞭子还没消肿，顶着猪头一样的一张脸，看着那寒光四射的刀子，和小雀那张满脸戾气的脸，心生胆惧，拔腿就跑。
疯了，疯了，这两个小疯子！
“呸！欺软怕硬的东西！”
小雀提着刀，站在门口，狠狠淬了一口，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忽地回过神来，小雀将手中的刀举起，朝阳下，那蓝色的宝石发出璀璨的光芒，那银色刀刃上的寒光也变得暖了起来。
小雀突然顿悟了——这刀能保护自己那就是好刀，那渊王殿下的威名能保护小姐，那渊王自然也就是个好人了。
这么一想，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小雀就克服了心里障碍，将小儿止啼的杀神划分到与财神爷灶王爷同一等级的保护神里面。
“求渊王殿下保佑，您老晚点成亲，让我家小姐多蹭蹭，信女雀儿每日为您烧香磕头！”
苏照月睡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这么一幕——小雀跪在地上，朝着桌上放着的匕首，一脸虔诚地喃喃自语，末了还郑重其事地朝匕首磕了三个头。
拜财神爷都没见她这么虔诚过。
“在干嘛？”苏照月好奇问道。
“没什么。”
雀儿从地上起来，佯装什么都没发生，又道：“刚才张婆子来了，催大小姐的新衣呢。雀儿想着，小姐的手受伤了，这新衣要怎么办？”
“不绣了，她们爱怎么样怎么样。”
苏照月冷冷道，一只手去拧帕子洗脸。
洗了脸，她又随意挽了个发髻，用一根竹簪簪起。
昨日那身行头，早已被柳氏收了回去。
雀儿骂骂咧咧地从厨房回来，手里拿着两个已经发霉的馒头，和一碗只有水的粥。
“一定是张婆子那老虔婆在使坏！”
苏照月一眼瞥见了门口的两个箩筐，那里面全是苏家下人的脏衣服，甚至连那小厮的亵裤，臭袜子都在里面，这些都是丢给她们洗的。
苏照月抬脚将两个箩筐踢倒。
“我们去外面吃，今日去把我做的那两个香囊先卖了换点钱吧。”
小雀点头应下，“我一个人去吧，省得那狗洞弄脏了小姐的衣裳。”
“不用。我们走大门，无人敢拦。”
不仅不拦，苏良筹一定巴不得自己出门。
果然，两人到了大门口，没有任何阻拦，管家苏德玉甚至还端着笑脸问她要不要备车。
苏照月看着苏德玉身上的寿福禄暗绣上衣，那绣样针脚细密，样式精细，是她绣了整整一个月才完成的。
一家闺房小姐给一个下人绣衣裳，放眼整个京城，恐怕也只有她苏照月了。
可有什么办法？她只能讨好苏德玉，才能给雀儿换来一副退烧药。
“看来苏管家很喜欢这件衣裳，穿的很舒服吧？”
苏德玉低头看了一眼，面色讪讪，而后从腰间摸出来两个铜板，“二小姐还没吃早饭吧？”
这居高临下的姿态，分不清谁是主谁是仆。
苏德玉有个瞎眼的儿子，三十岁了，一直都没有娶妻。
前世，这苏德玉不止一次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想要她嫁给他那个瞎眼儿子，给他们家传宗接代。
“苏管家有钱多给自己准备点纸钱吧。”
马上，这苏家，和这些人都要见阎王了。
苏德玉迎着苏照月的视线，忽觉周身一冷，他心里猛地一惊：
他刚刚看错了吗？他竟然从苏照月这可怜虫的脸上看到了杀意！
山高皇帝远，她不会以为她傍上了渊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天真！
……
苏照月挽着小雀的手便往最热闹的正阳大街上走。
望着这繁华的街景，苏照月恍若隔世。
大周建国近百余年，历经六代皇帝，地处中原，四面皆有掣肘，边疆多有战乱，强国之路一直缓慢，直到五年前，大周吞并北梁，一跃成为第一强国。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渊王。
十五年前昭勤六年，大周天灾不断，内政动荡，北梁趁机进犯侵占大周城池数十座，大周屈辱求和，并应北梁要求将年仅五岁的大皇子江阙送去梁国为质。
十年后，江阙强势归国，并领兵一举攻破北梁城防，由南到北一路直上，杀到北梁都城，屠灭北梁皇族八百余人。
至此，杀神之名，一夜传遍天下各国。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骁勇传奇的人物，前世却落得个五马分尸惨死的下场，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享年二十五岁，悲惨的跟她不相上下。
苏照月心思微沉，转头将视线重新落在繁华的街市上。
如今大周国国泰民安，经济繁荣，各地使者商人皆有来往，民风也大为开化，对女子也没有那么压抑束缚，譬如女子也可抛头露面，也可经商做庄，甚至在大周朝还出了一位战功赫赫的女将军，上朝上阵从不输男子。
“小姐，我们绕道吧，不走菜市口那条路，我害怕。”
菜市口跟挂着咸菜干一样，还挂着工部尚书庄越一家老小十几口的尸体，小雀胆小不敢从那里过。
虽然出门前她还把渊王当保护神拜了，可一想到菜市口那些尸体，她又忍不住恐惧起来。
就因为庄家公子碰了一下渊王喜欢的歌姬，庄家上下就被灭了满门，这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暴戾行径，怎么看都是阎王做派，不像个好人。
苏照月看了一眼，那天枫林里那个刺客就是为工部尚书报仇吧？
苏照月和小雀绕道去绣庄，路上，小雀心有余悸小声道：
“小姐，听说之前有个侯府千金，仅仅是当众跟那位表白了一句，就被人剃了头送去庙里当姑子了。小姐，咱们这么无端攀扯，怕，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呀。”
苏照月挽着她的手，拍了拍道：“送那位小姐去当姑子的不是渊王，是她的家人，是她的家人趋炎附势，怕得罪了人影响了自己的前程，所以毫不犹豫舍弃了她。”
苏照月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身处虎穴，若不借助那位的威势，昨日就没有活路了，就算最后被拆穿了，我也不亏。”
雀儿听的心酸，悄悄抹了两滴泪，她不想看到小姐太伤心，于是故意玩笑道：“小姐好像很了解那位殿下，小姐，你该不会是真的爱慕那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