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魏延风说自己要休息一下,直接就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合上了眼。
这让沈林生心里多少有些不满。
他一早来到这里,想要求他帮忙,被晾了一个上午不说,还帮他把鸡杀了把饭做了,结果这老头酒足饭饱后倒头便睡,丝毫不关心自己所托之事。
宋思羽看出了他的心思,趁着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悄声安抚他。
“你先别急,魏伯伯这是在考验你的耐心。等他醒来后,自然会问你的事。”
真是这样吗?沈林生对此表示怀疑。然而求人办事,总得顺着别人的意来,除了等他也没其他办法。
“你饭做得不错。”宋思羽说道。
她觉得有义务让他开心一点,别让老人醒来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
沈林生听了腼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肯定他的厨艺,不禁有些欢喜,脸色也好了许多。
半个小时之后,在院里洒着玉米喂鸡的他们听到屋里有动静,回头往里瞄了一眼,看到魏延风已经醒来。
不一会儿,魏延风出来了,手里捧着杯茶,跟他们一起坐在屋檐下的藤椅。
午后的阳光穿过林荫的缝隙,洒在院子里的等待投食的动物身上。
“小伙子,说说你的事吧。”他说。
总算是轮到他了!
沈林生迫不及待把已经在心里打过十几遍腹稿的话说了出来,又从包里拿出他们整理的材料交到他手里。
说完,他有些忐忑地问:“魏老师,您觉得这个事有胜算吗?”
魏延风没有回答。他还在翻看他给的材料,不时定住,回想他刚才说的叙述。
沈林生不敢打扰他,只能在一旁焦急等待。
“非法售卖侵权的事问题不大,这个没有事实依据支撑。但是如果你们想拿回自己的专利,这个恐怕有点难,除非……”魏延风抬眼看了下他。
沈林生其实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他们本就只希望别被索赔,专利的事想都没敢想,否则也不会着急把摄像套件打折出售。但是现在听他的意思专利还有可能追回,忍不住喜出望外。
“除非什么?”他追问道。
“除非你能证明他是非法获取的专利,比如说让那个叫李天晴的小姑娘出来作证,证明何立麟通过她套取你们的专利信息。”
“这个恐怕有点难……”
沈林生想起了那天晚上,李天晴甚至都不肯告诉她何立麟的住所,作证谈何容易。
“试试吧。”魏延风建议他。
沈林生想想也是,节目之后舆论对麟火公司更是大肆谴责,或许李天晴会幡然醒悟迷途知返也不定。
但他还有个担心的事:“魏老师,您真的是免费帮我们辩护吗?”
魏延风闻言,眉头皱了下,随后打趣道:“也不算免费,你不是还帮我做了顿饭吗?”
沈林生听了要不是怕惊吓到他,真恨不得在他面前跪下。
“魏老师,真是太感谢您了。我,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以后你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绝不推辞!”
魏延风听了,笑了笑摇头。
“年轻人不要轻易许诺,君子当一诺千金,兑现不了的诺言一文不值。况且我给你辩护,图的是心安,而不是名利。”
见沈林生不解,他看了眼旁边的宋思羽。
“我年轻时候做的事,比她男朋友更过分的多得都数不过来。”
宋思羽突然被提点,脸上一红,想要纠正他现在已经是前男友了,但还是忍住了。
“你可别怨我,你俩的事是你爸跟我讲的。”魏延风把锅迅速甩了出去。
顿了顿,见两人没说话,他继续感慨。
“我是学法律的,深谙法律之道。曾经为求名利,只要法无禁止皆可,什么违心的事都做,什么案子都接。这可能不是出人头地的正义的方式,但却是最简单且行之有效的。”
“难道不违背良心做事就不能成功吗?”沈林生对此并不认同。
“当然可以,只是这样的人难能可贵,成功者更是凤毛麟角。大多数的都是功成名就之后才想起自己以前昧着良心,想要行善积德,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魏延风自嘲地摇了摇头,起身回屋,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回去的路上,沈林生向宋思羽打听这个老人的事迹。
宋思羽告诉他,十几年前他突然卖掉在市区里豪华别墅搬到这里来住,接着开始给人免费打官司。他的妻子和儿子在当年房子卖掉后就离开了天南,说是去了国外,至今没回来过。
他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沈林生心道。
……
沈林生刚好想去找李天晴,便跟着宋思羽一起回了君临花园。
宋思羽腿脚不方便,他先送了她回家,然后向李宗堂家走去。
暮色渐起,路灯都已经亮起,但沈林生发现李家还是瞎灯黑火。
难道没有人在家?
他走近一看,吃了一惊,因为大门上竟然贴着封条。
怎么回事,短短一个月怎么这里突然就被查封了?那他们住哪呢?难道在厂里?
他脑子闪过很多念头,想要打电话给李宗堂问问情况,但感觉贸然打过去问也不太好。
于是,他决定去一趟石明那边的厂子看看。
对李家他是心怀感恩的,毕竟当初落难是他们收留了自己。虽然因为李天晴的缘故,出了专利的插曲,但他其实也并没有怪她,并没有因此迁怒李家。
第二天一早,他便坐了最早的班车过去,这样下了车之后可以走到厂里,不用打车也不会太晚。省吃俭用,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靠近厂区,他又听到了熟悉的钢琴声。这说明至少李天晴在这,他没有白来。
只是这次听到的曲子,却丝毫没有上次的欢快,声音舒缓带着淡淡的忧伤。
顺着琴声来到房子外面,他看见李天晴依旧坐在窗前弹琴,只是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他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安静站在外面倾听。
跳动的音符穿透他的耳膜,缓缓流进他的身体,其中的几个重低音竟让他有种揪心的痛。那一刻他仿佛听懂了音乐,也听懂了弹琴的人。
曲子缓缓结束,弹琴者把手放下,静静坐着,没有继续。
“阿晴。”沈林生叫她,但又怕吓着她,以至于不敢太大声。
有那么一瞬间,沈林生觉得她迟疑了下。
“林生哥,你怎么过来了?”
李天晴转过头来,笑着跟他打招呼。
“我去了你们家,”他犹豫了下,也不确定那里还算不算他们家,“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李天晴神色黯然,笑容如潮水般在她脸上退去。
“我们家可能要破产了……”
“为什么?”他有些不敢相信,上次来这里看时,虽然觉得他们比较艰难,却也不至于到破产的地步。
李天晴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爸欠了很多钱,天天有人来这里讨债。”
“你爸现在在这吗?”
“你找他吗?”她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那我带你过去。”
李天晴走出门,在前面引路。
沈林生看她闷闷不乐,有心让她开心点:“你刚弹的什么曲子?弹得真好。”
“《Sonata Pathetique》”李天晴笑了下,怕他听不懂,又给翻译了下,“就是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
但这名字在沈林生听来却很不是滋味。
她曾说过她不开心就会弹那个叫《Summer》的欢快的曲子,那现在她弹这么哀伤的曲子,心境又该是如何呢?
“你不给我就从这跳下去!”
远处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