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生参加婚礼回来不久，便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荣盛玻璃厂要搬走了！
他来到李宗堂办公室，看见他脸色沉重，坐在办公椅上一言不发。
“李总，厂里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走？”他开口询问。
李宗堂给他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红头文件。
“市里要发展高新技术产业 ，我们介些制造业的工厂全部都要关停了。”
他的声音意兴阑珊，藏着深深的无奈。
沈林生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看。
“文件上面没说要搬去那里……”
“文件上一口说了要关停，市领导喇里会管你搬去喇！”
李宗堂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妈的我李宗堂年年给他纳几千万的税款，贡献几个亿的GDP，说赶走就赶走，连个通融的机会都不给！”
沈林生等他怒气稍微平复后，继续问：“那……李总你怎么打算？”
“应该会搬到隔壁石明市去。”
李宗堂右手手指敲着扶手，左手托着腮，陷入苦恼。
“也不知道到时候搬过去会系什么情况，明天还要过去辣边看看再说。”
“那这些厂房呢？”
“到时候再看吧，可能会卖掉。听人说介里以后会全部拆了，要建高楼大厦，还说要建高铁地铁。”
沈林生心里五味杂陈。
然而搬迁这种大事，不是沈林生能染指左右的，所以他只好出去。
窗外暴雨如注。
他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出神。
刚安定下来，又要走了吗？
天际的风雨雷电，地里的山崩海啸，又岂在意过其中栖息的生物？
然而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的选择。
沈林生想到这儿，忽然起身。
李宗堂看着他又回来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
“李总，既然制造业不能做，要做高科技产业，那我们干脆也做高新技术产业就好啦。”
李宗堂不明白他的意思，沈林生继续解释。
“李总，我前面不是给你做了监控系统，还有给公司做了办公系统吗？”
“然后呢？”李宗堂示意他接着说。
“说实话，我自己一个人开发起来还是很吃力的，尤其是在研发费用上。但是李总你不一样，你可以开一个科技公司，做软件研发，而我继续给你打工，怎么样？”
李宗堂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小沈，你系不系不想离开介里？”
是吗？沈林生问自己。
是呀，他刚在这里扎根。
他的公司、他的客户、他的朋友全都在这里，还有他的梦想。
他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我确实是舍不得。”沈林生坦言。
李宗堂过来，扶住他的肩膀。
“我也舍不得介里呀，但系我已经不属于介里了。”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林生肩膀，“但系，你属于这里。”
顿了顿，他接着说，
“你说的辣些高科技的东西，我不懂它，更把握不住它的方向。我就系个做玻璃的，跟玻璃打了一辈子的交道。”
他望着沈林生，而沈林生也在看着他。
“我不系怀疑你的才华，怀疑你的努力，而系我喜欢踏踏实实的感觉，就跟我第一次看见你踏实干活的时候一样。”
看他眼神沮丧，李宗堂忽然说：“虽然我不做，但你可以做呀，我可以投资你的公司。”
对呀，他还可以找人投资。
沈林生眼中消失的光又亮了起来。
之前傅月晖说自己随时可以找他的，他后面都忘了这回事了。
李宗堂看他眼神明亮起来。
“你需要多少钱，回去好好想想，然后拟个方案出来我们再来聊。”
“好的，李总！”
沈林生内心茅塞顿开，只感觉前路豁然开朗，因搬迁带来的阴霾已经蒸发消散。
“对了，你最近有看到阿晴来公司吗？”李宗堂忽又问。
“昨天看到她来，今天没看到。”
沈林生心想，她最近对这办公系统还挺上心的，问了好多相关的东西，说不定以后她就能独自管理了，而系统交给她倒也放心。
上次订婚事件之后，两家家长便没有往来，婚期也无法定下来。
但这对情侣却经常腻在一起。
听她说何立麟还在天南开了家软件公司，已经开始创业了。
她见何立麟在这里，也放弃出国念书，李宗堂便让她来厂里上班，跟沈林生学习。
“介丫头，八成又系去找辣小子了。”
李宗堂埋怨道，但他也没办法。
他就她这一个宝贝女儿，一直以来都是宠着她由着她。
虽然他有意让她离开何立麟，但她偏偏不听，还为了他放弃学业，留在这边。
何家做珠宝生意，生意比他大好多。
他总觉得他们家人表面斯斯文文客客气气，其实骨子里看不起他们。
所以，他把那个婚前协议看成是一种侮辱。
宁愿自己女儿这辈子不嫁，也绝不同意让她屈辱出嫁。
但这种想法，终究也只是父母的一厢情愿。
……
有了拉投资的想法之后，沈林生在群里第一时间跟公司的另外两大股东汇报了。
结果毫无疑问他们举双手赞成。
但是怎么拉，拉多少，股权怎么分配，这一大堆问题开始让他头疼了。
恰好，童复安和温灵的婚假也差不多结束了。
沈林生决定等他们回来后再聚在一起详细定下来。
于是，在一个风不和日不丽的下着大暴雨的星期六上午，他们召开了第一届股东大会。
地点在童复安家里。
因为涉及到钱的事，财务大臣温灵成为了主持人。
她抱着贴着叮当猫贴纸笔记本，坐在了主席台上——也就是沙发。
其他与会人员坐在了底下——也就是地板。
其他与会人员包括：董事长兼CEO兼CTO兼打工仔沈林生，闲杂人员童复安。
“那我们开始咯。”
温灵清了清嗓子，起了个范。
“董事长，现在公司有多少固定资产？”
沈林生看她这模样有些好笑，随口说道：“公司就一套监控软件。”
“正经点，不许笑。”
温灵一脸严肃，仿佛像换了个人，让台下俩人不敢再嬉皮笑脸。
“软件不属于固定资产，这是无形资产。固定资产是必须是实物的，你想想都有什么，价值多少。”
沈林生想了下：“就我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十几组激光雷达摄像头。笔记本我一万块买的，摄像头花了三万多。”
“笔记本是你个人财物，不算。摄像头我就直接充公了，就折算成三万块吧，还有吗？”
凭啥把我的摄像头充公！
沈林生敢怒不敢言：“没有了。”
“无形资产呢？”
“就刚说的一套监控系统。还有我跟李总谈过，我给玻璃厂做的办公系统，我打算作价十万买下来，李总同意了。这个也可以算我们无形资产吧？”
“暂且算吧，这两套系统总价值多少？”
“这……这东西怎么算？”沈林生不解，他可没算过这玩意。
一旁的童复安给了个建议：“先算卖一套能赚多少钱，然后一年预计卖多少套，最后大概卖多少年，然后合起来。”
沈林生暗自感叹，复安果然是做项目管理的，有想法。
“那两套系统，每一套赚五万，一年卖十套，卖十年，那就是一千万？我的天，有这么值钱吗？”
沈林生一脸欣喜，不敢相信。
“先别高兴太早。”温灵泼了他一盆冷水，“那资产合计就是一千零三万。”
“现在开始估算成本。你打算请几个人完成一年销售二十套系统，一共销售二十年的目标？”
沈林生掰着指头开始算。
“销售要一个，配件采购和安装要一个，开发一个。一个月薪资支出大概四万五，一年五十四万，十年就是五百四十万。”
他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原来人工这么费钱，一下就没了一大半价值。
温灵补充道：“还要扣除企业所得税，按百分之二十五估算，要扣二百五十万。”
“那就是七百九十万！”童复安也有些惊讶。
“不止。”温灵继续泼冷水，“还要算你的办公场所租金、办公设备。”
沈林生这下傻眼了，这样算下去，还能省下来钱吗？
但现在算总比以后亏损的时候算好。
“租金算四千一个月，一年就是四万八，十年就是四十八万。办公设备折旧以及水电这些一年算五万，十年就是五十万。那就是九十八万！”
“现在一共成本是八百八十八万。”温灵提醒他。
“欸，这个数字还挺吉利的！”沈林生和童复安异口同声道。
这该死的奇怪的关注点！
温灵有些无语，秀眉轻蹙。
“所以扣除成本只剩一百一十五万价值！”
“哈，还有得赚。”
沈林生倒是乐观，他还一度以为会亏损。
“这只是我个人发明出来的价值估算法，别人怎么算的我不管。”温灵幽幽说道，“这其中还没考虑十年间成本的膨胀，但价值也可以膨胀，所以不可能十分准确。”
“没事，我相信你！”
沈林生算是重新认识了温灵。
以前感觉她就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现在才感受到她工作的果决。
“我还是没明白算这个东西跟拉投资有什么关系。”
童复安有些不理解，继续说出自己的疑惑。
“公司有多少价值不是由风投出多少钱买公司的股票决定的吗？比如他愿意出一万块买百分之一的股票，那公司就是价值一百万；如果他愿意出两万买，那就是价值两百万。”
“但是你得首先知道你公司实际的价值呀。”温灵反驳他道，“至于资本市场愿意出多少价格，那是市场决定的。”
看童复安陷入沉思，她接着解释。
“如果你知道你公司百分之一的股份值一万块，你不可能一块钱卖给他吧；反之，你有本事让他出十万块买，那是你的本事或者是他看好公司发展。”
童复安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她的话。
沈林生好奇问道：“然后接下来呢，我们要怎么拉投资？”
温灵没有回答，反问他：“董事长，你现在需要多少启动资金？我建议最少按公司运行一年去算。”
沈林生愣了下：“那就按最少运行一年去算，按刚才的核算成本八十八万一年？”
“这里面还涉及到成本预支和销售回款，而且你上次说监控系统卖了二十套，摄像头的采购成本我们是需要先垫付的。”
温灵想了下，说：“我觉得按两年吧，再预算宽裕点，融资两百万差不多了。”
“啊……这么多？”沈林生又不懂了，“刚才我们算不是公司只值一百万吗？这能融两百万？”
“可以啊。”温灵肯定道，“公司不可能十年都只有这两个产品，一直原地踏步吧？”
“那肯定不可能。”
“所以这就涉及到公司发展的预期和估值膨胀了。我按十倍膨胀算，公司估值简单算一千万，融两百万，我们需要交出去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还是一千万，一开始算的不就这个数吗？”
“你觉得这个一千万跟你刚开始时候的一千万一样吗？”温灵怼了他一下。
“额……不一样。”沈林生认怂道。
一开始的一千万感觉很虚，现在这一千万让他觉得有了些底气。
“百分之二十就能融二百万？！”童复安疑惑地看着温灵，“你之前不是说我们的股份大概值十来万吗？”
“那是我按当时公司就地解散算的剩余价值。”
温灵看俩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便开始做最后结案陈词。
“所以我们初步计划融资两百万，出让百分之二十股份，我们按这个价格去跟投资方谈。当然具体能谈多少，是多了还是少了就得看情况再说了。”
“好！温总厉害！”
沈林生立马鼓掌，他已被温灵深深折服。
作为CFO，她是专业的！
“老婆最棒！”
童复安也跟着鼓掌，还要凑过去亲她，被她一巴掌拍开。
“叫温总！你这个闲杂人员。”
“好的，温总！啵一个。”
“滚！”
看着俩人又在耍宝，沈林生也是心情大好。
这两天困扰他的种种问题，已经全部迎刃而解了。
他笑着说：“所以我还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我还是大股东。”
“百分之六十？”温灵疑惑道，“生哥你不打算稀释我们的股份吗？”
“啥是稀释？”他没了解过这个。
“就是我们的股份都抽出百分之二十，凑够总股份的百分之二十，拿出去融资。稀释之后我们就是百分之十六，你就是百分之六十四。”
沈林生听完，当即霸气反对：“不行，你们股份那么少，别再稀释了，直接扣我的。”
温灵当即从沙发上爬下来，抱紧他的腿。
“呜呜呜……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以后我就是你的狗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