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的密室就在山脚下的山洞中,内有密道,可直通西山宫殿。
寒冰床就放在山脚下的密室中,多少年来闯宫者不计其数,被七彩虫咬伤者更是数不胜数,大都只能等待死亡,或是病急乱投医,导致毒虫受惊,散发剧毒,加快死亡。
谁也不知,解毒的方法就在石门内,一门之隔,却隔绝了生死。
笛飞声当是二十年来唯二闯宫还能活下来的人。
山洞外白骨累累,石门轰隆打开。
柔姑姑道:“少宫主,您进去吧,我就在外面替你守着。”
“不用了,本宫这里没事,宫主那边还需要姑姑护法。”
“这……”
“姑姑若是不放心的话,把云雀叫来守着便好。”
“如此便是再好不过了,”柔姑姑道。
云雀一头雾水的下来,“少宫主,是柔姑姑……”
“这里没事了,去忙吧,”荼悠然淡淡道。
“………”
云雀只得点头离开。
女芽扶着笛飞声跌跌撞撞走来。
“这小伙子太重了,我快撑不住了。”
荼悠然接过笛飞声,道:“女芽,我们认识也有几年了,我当你是朋友。”
女芽扯唇微笑,意味深长道:“我当你可不是朋友,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并不单纯。”
荼悠然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入了密室。
石门合上,女芽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口。
暗处,云雀无声看着这一幕,咬了咬唇。
………
荼悠然将笛飞声放平在寒冰床上,她随之也躺了上去。
荼悠然侧目看去,寒冰床发挥作用,笛飞声的眉眼、鼻尖、耳边,还有唇角瞬间凝上了一层冰霜。
很快,一颗七彩的瓢虫从他耳边爬了出来,荼悠然神色一凝,并起两指,内力激射而出,毒虫瞬间化为一团血雾,渐渐在寒冰床上消失不见。
她将笛飞声扶起,用内力替他清除余毒。
笛飞声的脉络颜色渐渐褪去,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额角的伤口结成疤,依旧触目惊心。
荼悠然情不自禁伸手,在将要触碰到他伤口的前一瞬,忽然心口一痛,喉间涌起腥甜,被她强压了下去。
她不懂开心和心疼的感觉,却实实在在在他的身上体会到了两次。
如果他落下山崖后真的死了,她的心大概会同以往的上千个日日夜夜一样,不会再有任何波动。
可他没死,还被她救了。
坚如磐石的心好似动摇了几分。
荼悠然心绪纷杂间,心口更是疼痛难忍。
她最终还是伸手碰了碰笛飞声额头上的伤口。
一大口鲜血喷出,落在寒冰床上,瞬间化为血雾。
荼悠然抹了抹嘴角的血渍,道:“傻大个,你擅闯宫门,我遵守宫规,理应杀你。”
“今日救你,是为在中原之时,你曾照料过我一晚,从今往后,各不相欠。”
笛飞声从迷蒙中醒来,半睁着眼。一片绣着金丝彼岸花的雪白衣角从他手上划过,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是徒劳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艰难的伸出右手,眼前却模糊不清,怎么也看不见上面的字迹。他重新闭上眼,陷入一片黑暗。
………
竹林小筑。
男子上半身赤/裸的躺在榻上,身上细碎伤口涂满了药膏,一只土棕色的小狗拖着长长的皮绳,循着味儿爬到榻上。
浑身甜腻的药膏味道她不喜欢,偏往男子掌心里钻。
笛飞声手心被温热的舌头弄的有些发痒,等他醒来时,掌心特意留下来的几个字已经被舔干净,只剩一横一点还留在那。
他皱眉,一掌将小土狗挥到地上。
“哎呀呀,我的小然然,你这么可爱,让我看看,是谁这么狠心对你?”
女芽从外面走进来,伸手抱起然然,安抚的摸摸她的小脑袋。
不知为何,听到她口中的“然”字,笛飞声忽然眼皮一跳,掌心被舔舐干净的位置一阵发烫。
他微微抬眸,审视的目光落在女芽身上,问道:“是你救了我?”
女芽怀中抱着然然,她轻轻一笑道:“是本座救了你。”
“我是谁?”
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问,女芽愣了愣,微微眯眼道:“你失忆了?”
她将然然随手扔下,走到榻边,要探笛飞声的脉,却被笛飞声挥手打断。
“防范意识倒还挺强。”
女芽的目光落在笛飞声额头伤口上,若有所思道,“看来是真的失忆了。”
笛飞声抬眸看向女芽,道:“你又是谁?”
“你无需管我是谁,只知本座是你救命恩人就好。你身上的毒已解,本该离开,但念及你身上还有伤,还需静养,便在此处多留几日。”
“但是有条件的,本座这里从不留吃闲饭之人。”
………
三日后,西山宫殿。
云雀一早便又来禀报。
“少宫主,女芽大人求见。”
她原以为少宫主会像以往一样拒绝。
再由她劝说是有大事。
少宫主再“勉为其难”的答应。
但这次没有。
云雀悄悄看过去,看她家少宫主握笔的手一顿,墨汁滴在洁白的宣纸上,浸染开来。
“去看看。”
竹林小筑。
荼悠然推开竹门,小土狗然然便迈着小短腿,扑了上来。
荼悠然接住然然,侧目看去,笛飞声正赤/裸着上身,目光专注的劈柴。
即便劈柴对他来说十分轻松,但不可避免的出了些汗。
他宽肩窄腰,汗珠顺着肌肉纹理的弧线滑落,隐入深底。
身上好了大半的伤疤散在肌肉匀称的身体上,带着一种凌/虐的美感。
荼悠然看的脸有些发热,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正好女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荼悠然看过去,目光带着谴责,道:“本宫给你免了十年的租金,你就是这样对他的?”
女芽还以为她是指没有给笛飞声穿衣服的事情,无奈的耸了耸肩,道:“他太壮了,我这没有合适的衣服给他穿,他都撑坏我好几件衣服了,本座还没让他赔。”
“他刚解了毒,需要好好休息,你竟让他做这么重的活?”
闻言,女芽脸上顿时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说然然,你没弄错吧?他一个大男人,劈个柴而已,是什么重活吗?在这之前,这些活可都是我做的,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我?”
她说的痛心疾首,荼悠然却不看她,而是把目光定定的放在笛飞声身上。
女芽奇怪道:“你不会真是看上他了吧?他到底哪好啊,你这样我可是会伤心的……”
荼悠然压根不理她,而是搬了把竹椅,放在一旁的杀人利器拂尘被她临时当作鸡毛掸子,拂了拂竹椅上棕色的狗毛。
荼悠然抱着然然,坐在竹椅上,专心看着笛飞声劈柴,目光沉静而安宁。
在一旁的女芽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一幕。
笛飞声劈完柴,随手拿过搭在肩上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劈完了。”
荼悠然见他朝着自己走过来,脸上登时恢复了那副冷漠薄情的模样,冷然道:“既然毒解了,便尽快离开这里。”
笛飞声却是没看她,而是一脸疑惑的看向女芽。
女芽摊了摊手,无奈的说:“不好意思,忘记跟你说了,他好像失忆了。”
“失忆?”
荼悠然皱了皱眉,将然然放走,伸手抓过笛飞声的手,要探他的脉。
女芽恶趣味的不出言提醒,想要看她被笛飞声不留情面的挥开。
但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有。
笛飞声老老实实的任荼悠然把脉。
荼悠然松开了笛飞声的手,望着他额头上还未好全的伤疤,沉声道:“应当是摔坏了脑子。”
“正因为如此,本座暂时还不能放他走,”女芽道,“你想想,他失去了记忆,若是被人骗去当成傀儡练了巫术,那该如何是好?”
闻言,荼悠然凉凉看了她一眼,道:“若是你心善良些,便不会有旁人拿他来练巫术。”
“本座何时对你不善良……”
“良善之人,定不会练巫术。”荼悠然道。
听到这话,女芽突然面色发白,她脸色很不好看,道:“你竟这样想我。”
荼悠然转身欲走,道:“照顾好他,我会送些上好的药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