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佩虞将一本无封页的册子递给她:“这是你父亲留下的,可助内力大增,只是还未完成,我也有办法助你完成肖老爷子的遗憾。”
肖文漓翻开书册细看下来,微微震惊,确如她所说,也确实是父亲字迹。
江佩虞道:“想好便来京师百里畔找我。”
肖文漓起初每日埋首在药田里,才能暂时忘却她身上的不堪。
可自从江佩虞来过后,她心中燃起了不甘、痛恨、愤怒,甚至是希翼,她带着这些念头,毅然去了京师的百里畔。
沈云笈思忖着肖文燱的话,似乎抓住了什么端倪。
肖文燱好奇道:“大师兄,姐姐那册子是不是爹爹留下的。”
师父自然没有留有另外一本,也万不会给文漓,那么一定是母亲叫人拓印的一本,给了文漓。
想到此,沈云笈却对肖文燱略点了点头——让他这么理解也罢。
“大师兄,那黑衣妇人到底是谁啊,她找姐姐做什么去了,还有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文漓之事,我到时细问她就是。师父能否醒过来,就要看你能否完成金针决脉录。”
“啊?为什么是我,不是大师兄你啊?”
他身中赤炎之毒,哪里还有时间。沈云笈微敛了目光:“若我能,师父何至于今日还未醒。文燱,你该懂事了。”
肖文燱听他语重心长的,又一向听他的话,挠了挠头:“……我听大师兄的就是了。”
“今日谈话不必……”沈云笈忽觉胸腔热气翻涌,喉间腥甜,他暗自压下涌上的血腥,“……跟文漓细提。”
“哦,好……大师兄,你脸色不大好……”
沈云笈挥了挥手:“有些劳累,早歇吧。”
肖文燱依言退了出去。
胸中热气再度翻涌上来,卷着一股腥甜,涌上喉间,再也压制不住,鲜血从唇角溢出。
沈云笈抹了唇角血迹,血染上白衣,紧接着一阵剧烈咳嗽,每咳一下,都带着血丝,像脏腑已坏掉一般。
忽听院外肖文燱的声音:“姐,大师兄歇下了。”
沈云笈强压下咳嗽,熄了屋内的灯。
肖文漓见屋中灯熄,也就作罢,审视地看了看文燱:“你怎么从大师兄处出来?”
“还不是让我过去听训的。”肖文燱谨记沈云笈的话,便一句带过了。
肖文燱看了看她:“姐,总感觉你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肖文漓眸光微微一沉:“人,总要变的。”话罢,转身往自己院子去了。
肖文燱望着她背影琢磨了一阵,总觉得不是滋味。
翌日早,肖文漓就端了沈云笈常吃的姑苏白汤银丝面,和两碟小菜送到沈云笈房里,却不见他人,只见桌案上青玉镇纸压着一笺信。
肖文漓细看下来,脸色大变。
肖文燱正窜进屋来,探头探脑望了一望:“姐,大师兄呢?”见她手上拿着信笺,凑过去:“谁的信啊?”
肖文燱看了一看,大惊:“大师兄为了医治爹也跟爹一样走火入魔了?!怪不得我昨日看他脸色不大好的样子,这可怎么办啊,姐?”
“只要找到大师兄,我就能医治好他。”
“那、那现在去哪里找他啊……”
身负重伤,大师兄应该只有一个地方可去,百里畔无名庄。
肖文漓搁下信笺转身就往屋外去。
肖文燱跟着追上前:“姐,我也要去!”
肖文漓一心只为能尽快救治沈云笈,没时间跟他拉扯,不让他跟去,他也会死缠烂打跟在后面,索性由着肖文燱。
二人在路上也不多耽搁,一路快马赶到百里畔无名庄。
“哇!这山庄是什么地方,鬼气森森的,姐你怎么知晓此地……”
还未等肖文燱惊叹完,肖文漓轻身一跃,从马背跃上屋瓦,直奔最西面一座院落。
“哎!姐,你等等我!”
说话的功夫,肖文漓已奔远了,加之簿雾缭绕,已经看不清人影。
“姐的功夫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肖文燱兀自嘀咕一句,翻身下马,估摸着肖文漓的大致方向,往西面走去。
走了一路,也不见庄内半点人烟,更是觉得鬼气森然。
肖文漓奔进西面院子,就见沈云笈一身黑衣斗蓬,面上围罩着金面,立在一株枝叶茂盛的枫树下,微微仰首,似在赏那枫叶,不过枫叶正翠,实在没什么好赏之色。
肖文漓走近他:“大师兄,你……”
沈云笈微一转身:“这样,你也认得出我。”
肖文漓心急如焚,竟一时疏忽她本不该知晓他另一层身份的。
但她很快便从惊慌中从容起来。
沈云笈继续道:“你也知道百里畔,也知道我在哪座院子,也知道我到底是谁。”
肖文漓温良一笑:“大师兄这些年来一直未曾提过家中之事,当日伯母找到我,告诉我时,我还有些不相信呢。”
沈云笈讶于她的从容,如今心思已变得这样沉了?
沈云笈漠然道:“金针决脉录你已练成了?”
“大师兄都没有做成的事,我又怎么做得到。”
“那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医治我?”
“……”肖文漓暗自一惊,难道那封信是个晃子?大师兄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
“小宁是你亲手杀的?”
“我不知道大师兄在说什么?”
“母亲也是你杀的。”他盯着她,眸中冰冷,不带半分迟疑。
“……“肖文漓愕然退了半步。
沈云笈依然冷视她:“无玉若要杀母亲,不必震碎她心脉。”赤炎毒掌已足够。
肖文漓狠狠道:“不是!不是我!分明是她!是她顾无玉!!”她凄怨地看着沈云笈,“大师兄,连你,也利用我,利用我对你的一片心意。”
“姐……是真的吗?你杀了小宁,杀了大师兄母亲,陷害顾师父……姐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肖文燱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时,就听见沈云笈质问肖文漓小宁之死,他一时震惊,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肖文燱盯着她扭曲的面孔,实在不敢相信,那印象中端庄善良、能为穷苦人家免费看诊送药的姐姐,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肖文漓冷冷一笑,却渐渐红了眼尾:“怎么会?我也不想变成这个样子!可是人心不古,我又得到了什么回报?”
好比河间陈员外,好比慕容镜,好比江佩虞。
“明明是江佩虞要我杀了朱淑宁,可她呢,转头又想告诉顾无玉人是我杀的!所以我杀了她。”她抹了一把眼角,轻描淡写地说出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