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掠过竹林,穿入五云山顶密林。
一入密林,无玉身形灵动,如鱼得水,十面眼见追短的距离又拉了开来,右掌微一沉,罡利的掌风拍断掠过身边的树木,数根断木直向无玉后心飞撞而去。
无玉只觉身后劲风袭来,身子在空中急旋,手掌左支右出,拍开飞来断木,一股罡风就迎面袭来,十面的天刚掌已至,无玉不得不一掌迎上。
两掌相击,无玉只觉一股罡气摧筋裂骨,心下一骇,连忙收掌撤身,衣袖下的手臂已有些微微颤抖。
幸而她炼至八层的血炼经可护经固脉,方才接下一掌,才不至于废了一条手臂。
十面盯了她手臂一眼,冷哼道:“看你还能接得住我几招。”说着行起双掌又向无玉攻来。
无玉抬眼间,见林外黑衣金面的人正急速奔来。
本以为黑衣杀手中,只那金面人需她来对付,没想到还有眼前这么个厉害角色。
这人双掌有削金断玉之势,要是再加上那个金面人,她小命可就大概要呜呼了。
无玉运气宁神,不敢有丝毫分心,将万云手的“快”字与“通”字施展到极至,指掌变幻,避开其掌力,化守为功,功其要穴,不成就缠龙化劲,边打边往林外退去。
十面天刚掌专注于刚猛制敌,不似无玉的万云手变幻莫测,一时间竟也伤不到她分毫。
两人飞走腾挪间,已奔出林子。
十面忽然冷笑一声:“死路一条!”
原来无玉身后正是一道山崖峭壁,无玉侧目一眼,勾唇一笑,翻掌对上十面击来一掌,只是这掌她只虚虚一接,借着十面的掌力,人如欲风的风筝,飞速像山崖下退去。
金面人也正在此时赶到,眼见她跌下山崖,金面下的一双眼睛几乎震裂。
下一刻,山崖对面,只见一只鸟鸢缓缓飞起,鸢背上站着一个青衫玉人,咧开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牙齿,得意地朝他们挥了挥手,正是无玉。
十面望着飞远的鸟鸢,道了一句:“公子的左手快剑似乎退步了。”
金面人不咸不淡道:“天刚掌摧筋断骨,怎未伤其半分?”
十面本疑他未下杀手,又想到方才自己与无玉交手,也未占上风,才消退疑虑,只道:“夫人让属下转告,公子该回去一趟了。”
正欲行步走开的金面人微微一顿,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清俊无比的脸庞,正是沈云笈,他垂眼看了一眼指上捏着的面具,不知想了什么,随即施展轻功,很快消失在十面眼前。
与十面数招对下来,无玉气息已乱,两条手臂更似被锤打过一般酸麻,还好她脱身快,要是再与那黑衣人对个数来招,怕已是高下立分,成了手下败将。
这时只听鸢背下有人道:“无玉,你没受伤吧?”
无玉一听是严修,只是她正静坐调息,一时未答。
严修又问了一声:“无玉?”
无玉:“……”
严修急道:“无玉,你受伤了?伤得很重吗?无玉你怎么不说话啊.…..无玉,你……你不会死了吧……”
无玉好不容易调匀气息:“你再乱叫,我就真死了。”
严修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不说话,吓死我了。”
无玉道:“我调息,一时不好说话而已。”
停了一停,又问:“你怎么来了钱塘?”
严修道:“当然是被鱼教主带来的。”
“他何时来的钱塘?”
“昨日。”
“昨日何时?”
“嗯……大概傍晚时分,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这个鱼道师果然掌握了她的行踪,不过想想,要不是他,这一遭怕又是一番苦战。
市集上,连成一片的闻香教金莲玄色教旗迎风冽冽,身穿蓝白衣的闻香教弟子几乎占了半个街市,伴着一阵一阵的钟鼓声,齐声喊道:“闻香法教,大乘盛德,教主亲临,布道圣法,闻香法教,大乘盛德,教主亲监,布道圣法……”
就见队伍中央,一台八人轿撵,轿顶饰一朵璀璨耀目的金莲,绣金莲的黑纱帐幔自轿顶垂下,纱帐浮动下,只见鱼道师一身金纹玄衣,头戴金莲白玉黑带抹额,眉心一线朱砂,双手结印,端坐在轿撵内,微瞌眉眼,掩去那双凤目的风情邪魅,眼尾微挑的朱砂却越发夺眼。
周遭的信徒如见神砥,磕头就拜:“法教盛德,教主万安。”
除了闻香教一年一度的石佛口庙会,甚少能一睹教主真颜,信徒闻迅而来,纷纷涌向市集,再加之看热闹的,一时间街市上人潮涌动,比肩接踵,将街市填了个水泄不通。
薛处带着东厂箭驽队伍追出来时,被涌来的人潮吞噬,而天隐墨衣者因人潮阻隔扰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高世宁、叶成文几人没入人潮里,不见踪影。
各人脱险,扮作闻香教弟子,匿于闻香教法坛内,无玉应着玄衣护法的身份,婢女呈了一件通体玄衣给她。
晚上,鱼道师设了一桌小宴,邀了无玉一行人。
席间,高世宁作表起身向鱼道师致谢,鱼道师瞧了无玉一眼,笑道:“不必谢,我家玉儿的朋友自然……得救。”说到后面,鱼道师倒吸了一口凉气,表情扭曲了一分。
无玉临他而座,面上不动声色,脚下已一脚跺在鱼道师脚背上,又对他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笑,敬上一杯:“承蒙教主关照,杯酒不成敬意。”
鱼道师勾唇一笑,捏过她手中的酒杯,对口一饮而尽,无玉一愕,又转头看了看众人,各人饮酒的饮酒,吃菜的吃菜,一幅我什么也没瞧见的神态。
无玉看了眼鱼道师那笑面如花的脸,真想一掌拍上去。
酒饮过三巡,菜过五味。
鱼道师正色道:“杨涟大人连同另外两位先生身故京中镇府司诏狱,此事你们可知?”
几人虽早知一入诏狱再无生还之机,但听得消息还是悲愤难忍,路昭兰捏碎了手中酒杯:“干脆杀到紫禁城,斩了那魏阉!”
鱼道师道:“现阉党遍野,对东林人士大杀四方,以尔等之力,怕是还没有到紫禁城,便已......”
无玉道:“你是想纳高大哥几人入闻香教?”这大概是他此次助力的目的。
鱼道师道:“既然我家…….”
无玉横他一眼,鱼道师捻开金丝折扇,重又说道:“既然,我家玉儿,道破,我就不必多说了,各位意下如何?”不但没改口,还在那几字上加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