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处淡淡道:“每过一刻钟我便划开她一件衣裳,直到东林逆贼出现为止。”
唐蕴一惊,眼泪在眼睛里打了转,未等薛处收刀,她奋力一挣,想要往那刀尖上撞去。宁死不辱,更不想因她连累了高世宁几人。
只是在十面手中,她连寻死的机会都没有。十面按在她肩头的手掌稍一用劲,便让她动弹不得。
薛处收刀:“你若是想让本官叫几个男人来动手,尽可以成全你。”
“你……”自己女儿受这等羞辱,唐宗令已气得目眦欲裂,待要发作,唐宗列急忙拉住了他。
低声道:“这人性情乖唳,不宜惹怒他。”
唐宗令想起薛处正是因自己言词,才对唐蕴做出这种无礼之事,只得强压心中怒气,“那你说如何是好?”
唐宗列一时也无它法。
卯时初,无玉几人混入往书院送果蔬物资的商贩已乔装出了书院。
城内一处闻香教法坛。
一闻香教弟子飞快奔进东厢厅堂:“禀护法,东厂抓了唐掌院女儿,逼护法等现身,说是……说是每过一刻钟便划开唐姑娘一件衣裳,直到护法等出现为止。”
“狗东西!”无玉怒骂了一句。
路昭兰提刀愤道:“何必躲躲藏藏,咱们就去跟番狗拼个你死我活!”
“谁允许你带着本教主的小玉儿去拼死拼活啦?”
无玉眼尾抽了抽,就见一身玄色金纹大袍的鱼道师摇着金丝折扇,一双凤眼飞扬,在几个女弟子的随行下走了进来。
无玉恭敬行了一礼:“此事教主您就不必费心了。”
鱼道师见她虽是敬意十足,语气却完全相反,一合金丝折扇,照着她脑门狠敲了一下。
“本教主偏要费这个心,放心小玉儿你要去呢,本教主不拦你,但不是要你去拼死拼活。”
白潞书院。
一刻钟过,薛处提刀,缓缓挨上唐蕴的衣裳,就在他要划开第二件衣裳时,“叮”的一声,刀声一震,刀尖被迫移开两寸;幸而这刀是百炼的一把好刀,才没应声而断。
薛处低眼一看,一颗石子滚落在地上。
微一挑眼尾:“来了。”
旋即便听远处传来:“不是要找我吗?抓着个不相干的姑娘做甚?你们,真不是男人。”
薛处眉头一跳,原本阴执的眼睛变得更阴执——他最听不得“不是男人”这几个字。
循声望去,祠庙围墙外,一棵高大的杉树上,一身青衣的无玉,手上转着管白玉笛,身子斜斜倚在树干上。
十面虽早听闻这顾孙功夫了得,没想竟能在这样的距离将薛处的刀弹开,这顾孙还真容不得他小觑。
薛处冷声道:“下来束手就擒,这姑娘便是不相干的,否则……”
“好说,可你说话别当屁给放了。”说着,无玉飞身而下。
正在此时,一小役急奔来报:“大人,书院外……”。
话未完,数十号民众已涌进祠庙,皆嚷着:“放人!放人!”
“我子不过学子儒生,犯了什么法,东厂要胡乱抓人!”
“我子也并未犯法,东厂实在无法无天!”
白潞书院学子大多是当地豪绅贵胄之子,言之信之父更是皇商。这些人在闻香教扇动下,集结大批家丁打手,就这么闯了进来,加之闻香教教众混在其中,率先动手,骚乱一起,数十民众不管不顾的与东厂番役扭打了起来。
薛处见场面失控,本要下杀令,话到嘴边,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虽说东厂向来杀人不眨眼,但要明目张胆无缘无故杀了这些人,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到时事没办成,还要在魏忠贤那记上一笔也不一定,对他是百害而无一利。
薛处长眼一凝,祭出杀招“绵里藏针”,阴柔连绵中见刚猛,直逼无玉。
无玉手带仞丝手套,双手如兵刃,见招拆招。
唐宗列祭出长剑,对十面道:“还不放人?”
十面无心与不相干的人动手,将唐蕴一推,身形一动,掌运十成内力,向无玉后心拍去。
——不死,也要振碎她的心脉!
无玉左手两指正捏住薛处刀脊,右手行起一掌,正要拍向他胸口,丝毫未察觉十面背后偷袭。
紧要关头,无玉右面一剑横来,逼得她不得不向左面撤身,撤身同时,却躲过了十面那致命一掌。
再一看,那一剑正是出自那黑衣金面的人。
十面一惊,公子?
这招看似与他同时夹击,却让那顾孙躲过他致命一击。
十面微一皱眉,只当他与自己配合不当,才会如此。
金面人剑招一招追着一招,剑尖留影,剑影如银,只见无玉周身剑光笼罩,无玉心念一分也不敢分。虽是如此,但无玉却觉得这剑招虽快,却少了几分杀机,就好似两个切磋武艺之人在过招。
十面再要行掌功来,却无从下手,剑影笼罩,已将它人隔绝在外。
飞二人走腾挪间,金面人已将十面挡在了身后,剑招似也慢了半分。
无玉找准机会,手中玉笛绕住金面人剑尖,向左一格,飞速一撤身,同时,照着金面人激射出数枚石子,趁其格档之时,飞身往书院外奔去。
十面见状趁机追击而上,金面人却慢下一步。
屋脊上,一刀一剑,成十字相互制衡住,刀是夜笙的黑刀,剑是叶成文的清风剑,两人四目相撞。
少女冷漠的眼瞳里没有杀意,淡漠中带着点不确定。
叶成文盯着她一双黑瞳:这样的杀手,绝不会轻易就暴露了行踪。那么昨天夜里,她到底是不小心暴露行踪,还是故意出现在无玉面前?如果是故意为之,又是为了什么?
两人僵持之际,一只黑鹰府冲而下,向叶成文攻来,叶成文飞身撤出一丈,也不再与之纠缠,定定看了一眼持刀立在原地的夜笙,转身往市集飞身而去,与无玉离去的方向恰恰相反。
而星月、高世宁、路昭兰、李铎也不与天隐几人过多纠缠,趁机各自向市集不同方向奔去。
薛处见人各自逃走,对身边的档头道:“叫他们追人!”
档头令命大喝一声,民众却似故意与这些个东厂箭驽队的人纠缠不清。
薛处失了耐性,举刀向一民众劈去——这无疑是下杀令。
唐宗列长剑挥出,将他挡了下来:“大人,若想血溅书院,我们奉陪到底。”
书院众子弟挥剑而上,列出君子剑阵,长剑深衣,君子不可犯。
金面人追出书院,只远远望见黑影追着青影飞快划过竹林,往云栖坞五云山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