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闪出一个黑影,微一点头,行了一礼:“公子。”正是随在江佩虞左右的墨衣者十面。
母亲竟出动了十面。
沈云笈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跳,只问道:“母亲何意?”
十面回道:“夫人说,公子碍于天下庄的贤名,诸事不便动手,公子在绿云庄助了那顾孙一把,想必也是如此,故尔夫人才派了属下前来。”
停了一停,又道:“公子消息断在了嘉兴城,不知是何原因?”
沈云笈淡淡一笑:“凭你的本事,何需本公子的消息?” 话罢,沈云笈一身墨衣已溶进夜色里,飘远了。
十面知沈云笈向来不太喜他,看着沈云笈远去的身影,暗道:如若如此最好,就怕公子有了别的心思。
夜空里,沈云笈不禁望了一眼白潞书院的方向,十面的天刚掌,刚猛无匹,透骨碎心,若遇上,不知她能有几分胜算……
无玉回到书院将酒肉一拼交给李铎和路昭兰两人,便随叶成文先去拜会了掌院唐宗令和副掌院唐宗列。
等她回住处时,院子已里聚了七八人,在院内的石桌上摆了酒肉碗筷。
李铎一招手:“无玉,快来,都等着你呢。”
无玉一摆手:“我已吃过,你们吃就是。”
路昭兰一笑:“哪里是等你喝酒吃肉。”指了指白潞书院言之信等几个年轻弟子,“他们是想向你讨教一番。”
正所谓,月下酒一壶,执剑论英雄。几个少年人把酒言欢,挥剑论武,待到月更天,才各自散去。
无玉刚将各人送走不多会,一声鹰唳划破夜空,无玉循声望去,只见屋脊处一只黑鹰陡然盘起,随之一抹清瘦的身影落在屋脊上, 墨发与一身墨衣溶在黑夜里,唯余一张苍白的脸,还有亦苍白的手指,指间轻握一柄黑刀,雪亮刀刃映着如银月光。
无玉:“是你?”
夜笙:“是我。”
无玉一笑:“原来你会说话。”话音落,身形一跃而起。
而夜笙的身形就在她跃起的同时飞快向后退开,盘旋在她身侧的黑鹰也随之而去。
无玉:“唉?你跑什么?”
无玉待要施展轻功追去,看着很快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突然道:“不对,她竟出现在这里……不好!”
**
簿暮晨光中,几声钟鸣。
白潞书院,祠庙前,祠内布先贤画像,燃香供烛;唐宗令领白潞书院众子弟,着朱子深衣,戴帽巾冠,持礼香,祭先贤。
正是书院举行的祭祀礼。
礼刚起,只听一阵马蹄踏石之声,一众戴尖帽,着白皮靴,穿直身的东厂番役,踏马直闯进了祠庙,为首那人圆帽皂靴正是薛处。
天隐墨衣者也随之分落在几处屋脊上,如夜魅,悄无声息。
唐宗令与书院众弟子皆处变不惊,依旧继续行祭礼,仿佛从未有外物干扰。
薛处细长眼微微一扫,淡淡一声:“给我搜。”仿佛势在必得。
时过半刻,各档头回报。
“回大人,无发现。”
薛处眼尾微抬,扫向祠庙前一干书院子弟。
各档头立即会意,领东厂番子将书院子弟挨个查了个遍,却并未找到无玉。
屋脊上,妙烟手指绕着鬓边一缕乌亮的黑发,“人不在书院?”随即眼光瞄向了夜笙。
十面问:“小笙,昨夜书院可有异动?”
昨夜他派了夜笙执勤。
夜笙回:“没有。”
妙烟有些不耐烦:“为何昨夜不动手,偏偏要等到今日?”
十面:“上次动手你们可伤得不轻,连公子也受了伤,再加之唐宗列的君子剑阵,可匹敌战场排兵布阵,没有十足把握,不应该打草惊蛇。”
妙烟:“怎么,那群番狗在这儿,就有十足把握了?现在可是连人都找不到。”又笑道:“公子不喜你,现下干脆连人都不来了,你说这次,夫人是怪罪你呢,还是怪罪公子呢?”话罢,冷笑一声,远远得跃到另一处屋脊。
祭礼被彻底打乱。
唐宗令低喝一声:“相鼠有体,人而无礼!”其目光炯炯,声音洪厚,威严自透。
薛处眼光一沉,翻身下马,缓缓吐出两个字:“相鼠?”话音一落,身形窜出,腰间寒光一闪,刀锋已逼向就近一名书院弟子。
那弟子武艺算不上上乘,不料薛处突然发难,眼看要毙于刀下,只见一个白影飘至,只听“铮”的一声,一柄利剑将薛处的刀挡在离那弟子脖颈寸许处,紧接着剑身微微一转,看似极为轻柔写意的一动,已将薛处逼退开来。
持剑之人四十来岁,冠帽深衣,儒雅翩然,生就一副笑相,正是书院副掌院唐宗列,独创君子剑及君子剑阵的人。
唐宗令喝道:“书院也搜了,人也查了,查不到,就要杀人?相鼠不如的东西,如此猖狂!”
薛处眼尾微挑,淡淡一句:“我东厂做事向来猖狂。”
抬手一挥,东厂箭驽的队伍已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祠庙包围了起来。
薛处用他惯淡然阴柔的语调:“不想死,就将人交出来。”
唐宗列手腕一挽,将剑背在手臂后,一笑,道:“无米,却问我们要米,你们东厂到底是在办什么差?”两手一摊,“或者,你看把我带走可行?”
俗话说寡不敌从,这东厂的箭驽若是发动,这一干子弟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可不能硬来。何况还有屋脊上那几位。
其中一档头喝道:“少装糊涂,东林的几个逆贼昨夜还在你白潞书院。”
唐宗列笑道:“既然昨夜在,官爷为何昨夜不拿人,今日无人,却又来拿人。”
十面不想这“君子剑”没什么君子风范,倒是个胡搅蛮缠的。
身形一动,谁也没注意,他已将唐宗令身旁一“弟子”抓在手中,再仔细一看,这“弟子”正是唐宗令的女儿唐蕴。
十面道:“薛大人,不必与这群儒生费唇舌。”转头对唐宗令道:“若是想令爱无事,便让那顾孙前来。”
“无耻!”唐宗令怒喝一声。
薛处眼皮微微一挑:"无耻?”走上前去,刀尖缓缓指向唐蕴腰腹处,手腕微微一转,只见唐蕴腰间的衣带轻轻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