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沉。
客栈小二长长打了哈欠,准备关门谢客,一柄官刀将门板一挡,小二一哆嗦,连忙退了回来,紧跟着进来几个穿官服的人,小二刚想招呼一声,为首那人目光一凛,立刻将要出口的话噤回了去。
小二偷偷往客栈外瞄了一眼,黑压压的,全是东厂番子,静默在夜色里,手里的弩箭在夜灯下泛着逼人寒光。
小二不禁暗道:也不知这些番狗要抓谁,看这架势,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为首那人名薛处,正是白日被无玉射了马腿的人,其原是前任司礼掌印太监王安的亲信,后叛王安,投魏忠贤,替魏忠贤扳倒王安坐上司礼监掌印,得魏忠贤赏识,坐东厂理刑百户之位。
他微一侧头,眼尾微微一抬,三名东厂番子便立刻步上二楼,身形矫健,步履如猫悄无声息,手持箭驽的番役随后跟了上去,亦如鬼魅,无声无息。
那三人分别在无玉、高世宁、星月的房前停下,捅破窗纸,用一根细竹管往屋内吹迷烟。手持箭驽的番役箭对门扉一字排开,将门口堵了个严实
无玉已熄灯,正脱了外衣准备睡下,意识突然微微一浑,她根本没察觉中了迷烟。
唉,江湖经验实在浅簿。
只以为困乏了,甩了甩头,正要钻被窝,就听见门扉轻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颗明火弹滚进屋内,火光刺目,无玉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就在闭眼的刹那,听见箭矢破空之声,无玉抓起被子掷了出去,网住袭来箭雨,同时身子贴着床沿一翻而下,手上激射出数枚石子。
东厂番役只觉手腕一痛,箭驽脱了手去。
门外,薛处弯腰捡了颗石子看了看,“原来用的是石子。”眸光忽地一厉,“倒要看看是何方人物。”
话音起,刀出鞘,刀尖载着从廊上削下的一节燃烛,已逼至无玉跟前,拦住正想夺窗而出的她。
烛火在无玉脸上一闪,虽脸上还带着大块红色胎记,薛处确一眼认出,冷笑一声:“顾孙?果然不是一般角色!”
无玉意识已开始模糊,刀锋划破她前禁,在她皮肤上划出细细一道血丝,若不是还强撑着意识躲开,怕已是快刀断喉。
薛处一手绵里刀,阴柔连绵,被攻之人毫无喘息之机,无玉险险躲过几招,胡乱抓起身旁脸盆架掷出,趁薛处挥刀劈砍之际,夺窗而出。
低眼一看,客栈外,东厂番役手持箭驽正伺机而发。
以她现下混沌状态,怕是要被射成刺猬,当即一折身上了屋顶,施展轻功往星月与高世宁住处而去。
无玉隔壁房间里,一人,黑衣,正撕下脸上一张面皮,露出一张清俊面容。听得瓦上动静,眼光微微一动,眉心不自察地一促,旋即又平淡了眉色。
薛处紧随无玉而至,一刀横空劈下,无玉双手迎刃,硬生生握住劈下来的一刀,手上带了金钢刃丝手套,却被这一刀震得虎口发麻。两人带着千斤之力,拆房破瓦,直入屋内。
屋内,那人清俊脸上神色微变,不着痕迹将手上人皮面具收入袖中,抬眼间,见无玉衣禁划开一道口子,胸前肌肤若隐若现,面色骤然一变,随手扯下梁上布缦,裹向无玉,同时,袖中千雨针激射而出,薛处挥刀来挡,只护住头脸,全然不在意射在身上的银针。
要说无玉有双刀枪不入的金钢刃丝手套,薛处便有一件刀枪不入的千刃衣。也不知王安从哪得来的宝贝,死后,便被薛处占为己有。
“沈庄主……”无玉瞧着那人清冷眉眼低喃了一声,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泯灭。
沈云笈揽她入怀,飘然出窗。
薛处大喝一声:“放箭!!”。
客栈外,东厂番役得令,箭驽连发,势如聚雨,沈云笈千雨针挥洒而出,似形成一个屏障,箭矢在身前两尺范围内骤然而落,沈云笈又是一旋身,千雨针寒芒在夜色里一闪,东厂番役队伍里只听数声闷哼,倒下数人,队伍里突然又不知出了什么骚乱,东厂番役个个抓耳挠腮,发出哀嚎,也顾不得发箭。
沈云笈趁势携着无玉奔出数里之外,身影很快淹没在夜色里。
高世宁与星月江湖经验十足,竹管捅破窗纸那刻便已察觉。
两人住处只一墙之隔,高世宁飞快轻敲了敲墙面,立即听到两声回应。
两人动作几乎一致,飞快掠到窗前,隐在窗扇后,看了眼客栈外情况,便悄无声息静默在屋内,假意着了道,伺机而动。
房门轻开,东厂档头往屋内丢出一枚明火弹,照亮屋内的一刻,箭雨同至,却不见屋内一个人影。
档头正要吩咐进屋搜察,几枚月影破箭雨而出,一枚叠加一枚,皆打在另一枚月影之上,迸射出更多的月影。
接连数声惨叫,门外番役应声而倒,星月趁机从房梁掠出房门。
高世宁则是使出八仙来合,一招制敌,掠出房门,正碰上赶来的星月。
两人相视一笑,原来两人皆是想要赶到对方跟前。
此时,更多手持箭驽的东厂番役从楼梯涌上来,霎时箭雨铺天盖地的袭来。
只听星月轻哧一声,祭出腰间月影刀,同时,幻出九个身影。
是一招幻蛊九影,九影如虚如实,以为是虚影时,却已毙命在月影刀下,以为是实影时,箭矢却穿透了影子。
九影溃散,无数只黑豆般大小的虫子朝东厂番役袭去,顿时,只听前头的番役惨叫连连,霎时全身血肉模糊,皮肉被咬烂。
高世宁挽出剑花格档箭雨时,见星月这一招也不免微微一讶,他从不知星月有如此凌厉的杀招。
随即低呼一声:“星月。”示意她往屋内退去。
两人飞快掠进屋内,高世宁掌风顺势关了房门。
高世宁:“从屋顶走,我借你一力。”
东厂番役已将客栈围了个严实,屋顶是他们唯一出路。
星月微一犹豫:“高大哥.......”
“我不会有事,放心。”
星月一点头,祭出月影刀,身形往屋顶窜去,高世宁双掌在她脚底用力一托,月影刀劈开屋瓦,星月破瓦而出。
于时,数十只箭矢破屋而入,星月惊呼一声,高世宁一掌翻起身旁圆桌,挡下箭雨,足下用力一点,一招武当的冲云直上,冲出屋顶。
两人正要往无玉住处而去,便见沈云笈携着无玉冲出东厂包围,消失在夜色里。
薛处见东厂队伍骚乱,怒喝一声:“什么人?!”祭出手中长刀,如苍鹰捕食,从二楼一跃而下。
“铮”一声刺耳的利刃相击之声,薛处的刀被一个人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