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燱跟着肖文漓策马赶了大半日路程,远看前面三岔口有一座茶寮,策马与她并肩,说道:“姐,我口渴了,前面歇一歇吧。”
还未等肖文漓答话,便自行策马往那茶寮去,肖文漓只好跟上。
茶寮客不多,只坐了一桌人。
二人随便捡了一张桌子坐下,卖茶的粗布衫姑娘招呼了一声,立即过来先给肖文漓倒了茶。
上好的雨前龙井?
肖文漓将把茶碗送到嘴边,便瞧出这茶不是这种路边茶寮该有的茶。正要阻止肖文燱,却见他一咕噜喝下去了。
见肖文漓盯着她,问道:“姐,你不渴吗?”
肖文漓见他无异样,兴许是自己多疑了。
心思正疑,就听一人道:“肖姑娘这般巧啊。”
肖文漓抬眼一看,正是茶寮里唯一的那桌客人,说话的那人正是慕容镜,方才他背对而坐,未曾认出。现在他俊雅英气的面容上正带着笑意看着肖文漓,眼里的邪浪也收敛了几分,看去倒是个衣冠楚楚的翩翩君子。
肖文燱不明其中就理,小声问道:“姐,谁啊?”
肖文漓冷声道:“不必理会。”
慕容镜见肖文漓没理他,也不像先前那般放肆,只摇着折扇,笑着瞧她。
肖文燱暗想大概只是江湖上慕名姐姐的。摇了摇头,向那粗布衫的姑娘又要了一碗,还道:“没想到这漏地粗茶口感还不错。”
那姑娘有意无意地瞄了眼肖文漓,一笑:“那是当然。”
肖文漓见这卖茶的姑娘,手指细白,皮肤也水灵灵的,根本不像是做茶寮生意的粗使人家。
这茶寮透着古怪,肖文漓催促着肖文燱喝了茶,骑上马,策马而去。
二人走远,卖茶的姑娘,到那慕容镜面前,说道:“公子,半句话都没说上呢,人就这么走了,亏您还这么费力地给她摆了座茶寮在这儿。”
慕容镜邪肆一笑:“那么容易上手的,本公子倒觉得无趣儿了。”
肖文燱一路跟着肖文漓,问了几回她要去哪,她却不答,只策马一路狂奔。
其实她不也清楚要去哪,好像没了沈云笈,她突然就失去了方向,浑浑噩噩地出了绿云庄,只觉得在哪条路上便能碰到他。
肖文漓便随走随看,一边游医一边让天下庄分馆打听沈云笈的消息。
慕蓉镜自茶寮出来,便一路明目张胆跟在她后面,她在路边歇脚,慕容镜便也歇脚,还叫丫环送上铺垫和茶水吃食,自己也不上前。
肖文漓不屑一顾,肖文燱却是来者不拒。
肖文漓给村野病夫看疹治病,转眼,慕容镜就叫人给那病夫送上补品和药材,还将这功劳落在天下庄的头上。
总之是肖文漓走到哪他跟到哪,偶尔碰上肖文漓的目光,他便摇着折扇展颜一笑,笑得温文尔雅,活像个翩翩君子,毫无一点浪 荡子的踪迹。
********
嘉兴城。
长街,市集,行人热闹,忽然,长街一头就鸡飞狗跳起来,伴着急蹄踏石的声音,一声厉喝:“让开!”
这一头的行人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只听那头有人嚎了一嗓子:“东厂的人来啦!”行人一听,如躲瘟疫一般四散逃开,长街市集瞬时空荡如也。
只见数匹快马气势汹汹地奔来,马上为首那人圆帽皂靴褐衫,腰系小绦,瞧这身行头,便知是东厂有官衔,身后的番子,列开两队跟在两侧。
马队里忽听有人长声诵道:“阉当道,祸百世,吏不治,国将亡。”声音前气不接后气,却依然诵出了铿锵有力。
再一看去,为首那人的马后头,用粗麻绳套着一个人,马飞奔,他便如一块破布拖在后面,脸上、身上全是擦伤,衣裳擦破,血肉混着沙土,模糊不清。
躲在街角的人,只敢皱着眉头愤愤地看着,有些个胆大点的,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人不要命了。”
这人话音将落,就见为首那人的马嘶鸣一声,前腿突然打了一弯,一头往前栽下去。
人群皱着的眉立即舒展开来,嘴角偷偷挂了起来,皆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只是他们嘴角的笑意还未挂满,伴着几声惊呼,只见那人一掌拍在马背上,身形向后一掠,腰间刀光一闪,那拖在马后的人当场头身分家,喷出一束血柱,人头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静静地停在血泊之中,那血似还冒着丝丝热气。
人群个个吓得呆若木鸡,有几个大人甚至还未来得及捂住身边孩童的眼睛,孩童怔了一下,猛地缩进大人怀里,小身板抖成筛糠一样,哭都不敢哭出来。
一时,街市上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那人细眉长眼,肤色白腻,唇红如丹,面相清秀俊逸,却阴柔致极,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马的前蹄,立即有两个番子上前查看,随即回禀道:“大人,无暗器。”
分明是被暗器所伤,却不见暗器?
那人眼尾微微一挑,阴鹜的眼睛缓缓扫过一干人群,众人吓得纷纷缩了头,垂着眼,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他的眼光缓缓在人群中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虽然他们也缩着头,垂着眼,却让他感觉到了,他们并不像其它人一样怕他。
收回目光,一转头,一个番子翻身下马,将马牵到他跟前,那人翻身上马,率众番子卷尘而去。
人群这才后知后觉地散开,都远远地避开那分家的尸体,竟无人敢去收尸,不多会才有几个县衙官差跑过来,将尸体给收捡了。
那三人一个灰瞳女子,一个面如黑炭满脸虬髯,一个头戴黑纱帏帽,一张长了半面红色胎记的脸,在黑纱下若隐若现。
三人随着人群散去,于时,天色黄昏,三人就近找了一家客栈投宿。
人还未进客栈,小二便殷情地迎了出来,道:“客官您是用饭,还是住店呐?”
那满面虬髯的男子道:“用饭加三间房。”
小二一吆喝:“好勒,客官里面请。”
三人捡了人少的东面靠墙一张桌子,点了菜,小二上了一盘花生米:“客官您先用着,菜马上就到。”
那戴黑纱帏帽的人猛地喝下一口茶,低声恨道:“没想到东厂的番狗竟如此心狠手辣。”
她是本想将首那人的马儿打倒,少让那人受些皮肉之苦,目的是达到了,却让那人死了。
满面虬髯的男子微一摇头,示意她东厂耳目众多,需谨言慎行。
她微一抿唇,不再多说。
想她上崖短短月余,经历的人命生死,不过顷刻之间。东林书院也不过短短半日,便尸骇成山。
阉党横行的世道不知何人才能给了结了。
那灰瞳的女子又倒了杯茶水给她,小声道:“无玉,你方才使的什么暗器?”
那黑纱帏帽的人正是易了妆的无玉,另两人便是星月与易了妆的高世宁。
无玉掂了掂腰间的一个灰布袋:“小石头子儿,随便路边捡来的。”
星月:“怪不得没找到暗器。”
高世宁中肯道:“得有你指上这样的功夫,才用得当这样的暗器,否则别人打出去不痛不痒的。”
无玉:“高大哥过奖了。”
小二一声吆喝又迎进来一个人,身着黑衣,面貌平平无奇,无玉不经意抬眼,正与那人对了一眼,就觉得那人一双泛着清冷气的眼睛莫名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