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未婚妻。”
周亦恒停住脚步，等她踢踢踏踏跟上，再度澄清：“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程嘉音撇嘴：“现在还不是。”
“Fiona是Mike的侄女。”
“你妹妹？”程嘉音斜眼看他，“我不是傻瓜。”
“我和Mike没有亲缘关系，我不是他的侄子。”周亦恒道出更多内情，“早些时候，我跟在他身边，他对外这么介绍。”
“看来Mike很喜欢你嘛。”
Fiona出行带两位保镖，家世非富即贵，可见一斑，Mike既然在社交场合声称周亦恒是他的侄子，那便是在社会关系上的事实，生物学角度上的真假反而一点也不重要。
程嘉音踏入电梯，揶揄道：“也许Mike对你和Fiona的事乐见其成，这下子，就真正成为一家人了。”
“Mike不会管这些事。”周亦恒耐心顺毛，“你们如果见面，他也会喜欢你。”
程嘉音白他一眼，看电梯屏幕：“马屁适可而止。”
周亦恒失笑。
见她轻易就相信，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竟鬼使神差地生出不足之感，忍不住坦露更多：“另外……”
“Fiona也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
“什么？”
周亦恒忍下赧意，压低声音快速道：“她有男友。”
程嘉音诧异地挑眉，消化片刻，总结道：“所以……她想和你结婚，并不想和你谈恋爱。”
“为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
周亦恒正想着怎么言简意赅地解释莱温家族的权力斗争，忽然听到她再度开口：“她男朋友比你好吗？”
话语中含着深浓的疑惑。
仿佛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Fiona不选择他，很令人费解……
周亦恒腹中清晰的关系网霎时间被打得七零八落，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也许。”
他干巴巴地应道，耳廓因羞涩染上绯红。
程嘉音立时就想到大堂中的那一幕，同样红的耳尖，以及偷瞄过来的忐忑眼神……
嘴角慢慢挑起，她忽然重重地“哦”了声：“我知道了。”
“谈恋爱么，最重要的是开心，这一点，钱可以做到，但Fiona自己就不缺钱。”
“除了钱……性也可以。”
她语出惊人。
“你是不是……”
话到这里停住，饱含深意的目光一寸寸滑过他色泽微红的嘴唇、轮廓鲜明的下颌、喉结凸起的颈项……
周亦恒从震惊中回神。
她的视线已从胸膛落至腰腹，眼看还要继续向下，他面红耳赤地背过身，声音和身体一样紧绷：“嘉音小姐……”
满满的不赞同。
“什么？”
程嘉音懵懂地明知故问。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一楼，周亦恒如蒙大赦，快速咽下徘徊在舌尖的话，生硬转折：“电梯到了！”
说罢，快步走出。
啧，谈性色变……
程嘉音无声嗤笑，拉着他慌乱中忘到脑后的行李箱，不急不缓地步出电梯。
前方是一道挺拔的背影。
剪裁精良的蓝色西装勾勒出宽阔的脊背和劲瘦的腰身，西装裤下的双腿修长，即便内心慌张，步伐也充满力量。
像珍宝馆中的绝世藏品。
从头到脚，每一分线条，每一处棱角，都被大师精心雕琢，细致打磨过，连后脑勺的形状都挑不出一点错，令人赏心悦目，移不开视线。
但……
与这样招蜂引蝶的外表不同，他的内心住着一个保守的老古董，一个羞涩的大男孩，很难将现在的他和那个幼儿园就知道为小姑娘打架的小豆丁联系起来。
程嘉音莞尔。
出了电梯间，广阔大堂中人声窸窣，含着柠檬淡香的空气从西面八方涌过来，是和她身上的完全不同的气味。
周亦恒深呼吸几下，竭力忽略电梯里她的直言直语和意味深长的眼神，等面上的热度褪下，才放松身体，缓下脚步。
身后，程嘉音悠闲地跟上来，和他并肩而行，状似不经意地重拾起之前的话题。
“所以，你拒绝她，因为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不，不是。”
周亦恒直截了当地道：“她有没有男朋友，都和我无关。”
“哦……”
程嘉音嘴角漾起浅笑。
周亦恒余光中瞥见，从Fiona出现的那一刻就莫名悬起的心，终于彻底落到了实地。
……
出了酒店，逼人的寒气扑面而来，雪落在脸上，轻盈的触感一瞬即逝，留下一点冰冷的水渍。
程嘉音抬手抹去。
“Mia——”
不远处忽然有人喊她。
一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没有熄火，见两人出了酒店，迫不及待地驶上前。
Andrew从车上跳下来。
目光滑过她手中的行李箱：“Mia，你要走了？”
“嗯，你在……等客人？”
他胡茬未剃，一身酒店制服皱皱巴巴，领结松垮，甚至灰色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也不翼而飞，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创，憔悴又狼狈。
显然不是工作的状态。
但除了客人，他也没理由等在这儿。
“不，不是，我送你。我从机场接你来，现在送你去机场，用你们中国的一句成语来说，这叫有始有终。”
他打开后车门，邀请道：“上车吧。”
程嘉音没动：“所以，你是在等我？”
Andrew点头，重复道：“上车吧，Mia。”
他的行为毫无逻辑可言，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明明自顾不暇，却执意要送她一程。
但程嘉音不想深究，摇头拒绝：“谢谢你，Andrew，不过不用了，你朋友的事要紧。”
想到医院病床上昏迷不醒，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好友，Andrew眼睛发酸，连忙低头掩饰。
半晌，拍拍车门，用轻松的口吻说：“他已经脱离危险，正在休息。上车吧，别忘了，你也是我的朋友。”
“Andrew。”
程嘉音尚未回应，她身边的男人抢先一步，温和地提出更优解：“你面色很差，我想，你该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你不必担心Mia小姐，我会送她到机场。”
Andrew不认识周亦恒，他看向程嘉音，见她面带微笑，闭口不言，显然和这位英俊的男士持相同意见。
他叹口气：“Mia，有时候，你真的不必太体贴。”
“你不明白，对现在的我来说，送你去机场，比睡上一觉重要得多。”
“为什么？”
程嘉音不明白。
她有这么重要吗？
Andrew苦笑。
他也不清楚那位客人和Mia有什么渊源，又为什么要求不露口风，但有求于人，他没有质疑和违背的权利。
思索片刻，他说：“Mia，我倾心你。”
“你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吗？我说过，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客人，我也说过，你是我见过最体贴的客人。”
Andrew灰蓝色的眸子柔情满溢，深情脉脉，仿佛要滴出水来，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引诱的蛊惑。
“没有人能对月亮不动心，Mia，你应该有这种自信，我对你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