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慢聊。”
“我赶时间，失陪了。”
眼见Fiona开始肆无忌惮地调情，程嘉音立即微笑着起身，绕过一坐一站姿势密切的一双男女，径直离开。
别人打情骂俏，她不爱听。
“嘉音小姐——”
背后传来沉声的呼唤。
程嘉音置若罔闻。
不多时，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眼角余光中出现一道黑色的颀长身影，携着一股热风，眨眼间就要与她并肩。
程嘉音不动声色加快脚步。
刚与那人拉开一点距离，手腕突然一紧。
一只大掌擒了上来。
陌生的热度和力量，隔着贴身的羊绒毛衣，摇身化作一股乱入的电流在细胞的缝隙里招摇四窜，瞬间激得她汗毛竖起。
怔了半秒，程嘉音迅速回神，斜睨扣在腕上的手，声音沙哑：“松开。”
“抱歉……”
桎梏解开，程嘉音抬手紧了下风衣衣袖系带，然后将手插进口袋，遮挡得严严实实，最后抬头，露出一双漠然的眼。
“周先生，有什么事吗？”
称呼疏离，语气冰冷。
真的生气了……
数种猜测闪过心头，周亦恒一时分不出主次，索性一条条对应安抚：“抱歉，我不知道Fiona会来，她一向自我，说的话……”
话说一半，突然停了。
程嘉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几米外，一对勾肩搭背的连体情侣正直溜溜地看着两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得懂，看戏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被发现，女生笑嘻嘻地拍了下男生肩膀，男生按住她的手，大方地冲周亦恒“嘿”了一声：“兄弟！”
“别忘了，这里是酒店！”
说罢，极快地飞了个Wink，和女友会心一笑，你搂着我我搂着你地离开。
这里是，酒店……
领会到其中深意，周亦恒顿时头皮微麻。
余光偷偷打量程嘉音，见她面色依旧冷若冰霜，未染上羞恼或者愤怒，才悄悄松口气。
没听懂就好……
被这么个小插曲打断，他咽下堆积在喉咙的安抚和解释——这里并不是合适的场合，转而伸出右手，递上一物。
“嘉音小姐，你落了东西。”
程嘉音垂眸。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拇指和食指间压着张熟悉的黑色银行卡，稳稳地停在半空，纹丝不动。
一模一样的动作。
和递给流浪汉十美元一模一样的动作。
她保持着双手插袋的姿势，无动于衷地拒绝：“周亦恒，别当我是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不是……”
怎么会这么想？
周亦恒眉尖微动，正要解释，忽然若有所悟，立即轻转手腕，搓动手指，眨眼间，银行卡从指间灵巧地落至掌心。
从给予，变成呈递的姿态。
……
说不清怎么回事。
忽然就被他这样不起眼的小动作取悦到了，心头蛮不讲理的躁气顷刻烟消云散，再也生不出一星半点，反而……
程嘉音忍不住想笑。
就像……
就像一只浑身细刺的仙人球，别人都避之不及，偏偏有人就不，靠得那样近，猜测着它每一根刺最初生长出来的缘由，小心翼翼地呵护……
“今天开始降温，你的病还没好，这张卡闲着也是闲着……”
“我不要。”
程嘉音打断周亦恒的诸多理由，背着手笑吟吟转身往前，一步一步迈得很大，脚跟先着地，然后慢慢落下脚尖。
“从小到大，我只收过一个男人的卡。”
“那是我爸。”
“你是谁？”
没等周亦恒回答，她又道：“我知道，你和于文关系匪浅，但她是她，我是我，我们之间早就断了联系，你和她有什么关系，都和我无关。”
“我们昨夜刚刚认识，我误会你，嘲讽你，踩碎你的眼镜……你没必要因为于文女士忍耐我，特殊照顾我。”
“我不接受。”
她在电梯前停住脚步，脸上带着笑地回头看他：“周亦恒，你明白吗？”
“这样的好，我不要。”
……
酒店房间，程嘉音收拾散落的行李。
好在不多，五六分钟就收拾完了，最后检查有无遗漏时，桌上的白色药盒映入眼帘。
她走过去。
居高临下地伸出食指。
轻轻一拨，药盒身不由己，滴溜溜转了两圈，缓缓停下。
硬纸做的盒子已经饱经风霜，一道深刻的褶皱贯穿全身，另有数道浅浅的痕迹，像是难以抚平的眼角皱纹。
不超过十美元的感冒药。
根本不值得万里带回国。
不过……
她病还没好。
而且，回去的航程很长。万一，飞机上突然病情加重怎么办？
实在没有办法。
带着吧，有备无患。
拿定主意，程嘉音抓过纸盒，塞进包里，拉起行李箱，打开房门，关门上锁，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走廊上靠墙处无声无息地立着一道蓝色的身影，听到开门声，侧头看过来。
程嘉音与他四目相对：“你怎么在这儿？”
是周亦恒。
看到她拉着行李箱出来，一点儿也不惊讶，似乎早有预料，甚至就在等这一刻。
他迎上来：“我送你。”
程嘉音高冷地拒绝：“我说了，我不接受。”
周亦恒垂下眼皮。
程嘉音目不斜视地撞过他的手臂。
就在她以为他会像电梯前那样沉默，没有任何回应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极低的声音，埋在舒缓的背景音乐里：“不仅仅因为Wendy……”
“什么？”
程嘉音回头确认。
面前的男人却避开这个话题，仿佛刚才没说过那句话一样，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低声道：“走吧。”
程嘉音轻哼一声，缀在他身后。
不说就不说吧，她还不想听呢。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
廊上铺着浅灰色波纹地毯，脚步声几不可闻，两侧房门紧闭，没有人说话，音乐的的间隙，能听到行李箱的滑轮在地毯上滚过，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
空气无端有些滞闷。
“不想送就算了。”
程嘉音刻意加重脚步，口是心非道：“你未婚妻大老远过来找你，你陪她去吧……Fiona，对吧？很漂亮，身材很棒。”
不愧最佳身材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