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教授跟老伴是青梅竹马,从小感情就好,一到年龄就结婚。
结婚当天,他就跟他媳妇承诺,会一心一意对她好,照顾她一辈子,可最后她为了给他生孩子伤了身体,又在动荡时坚决不肯跟他划清关系,最后郁郁而终。
在老伴去世后,他一蹶不振,就算被下放去牛棚,他都无所谓。反正她不在了,去哪儿都一样。
去到甜水村之后,他也是得过且过地活着,吃不饱饭就饿着,他甚至想,就这样子饿死,去跟老伴团聚也不错。
直至有一天,有个年轻人给自己送了一碗肉沫粥,这个年轻人就是沈阔。
周教授虽然平时在村里很低调,跟村民的交流也不多,但沈阔他还是认识的,因为他们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因为出身问题受到了打压。
再往后,沈阔时不时给他送点吃的,虽然都不是什么珍馐百味,但他知道,这也是沈家从嘴里给自己省的一口吃的。
这是那几年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人间温暖,让他渐渐对生活有了盼头。
毕竟,他要通过机械振兴国家的理想还没实现。他行尸走肉活着的那几年,就是这个念头不灭,一直支撑着他没有走上绝路。
他发现沈阔在机械方面很有天赋,偶尔过来给他送东西,他就教他一些简单的有关机械的东西。
沈阔学得很快,简直比他教过的很多学生都要聪明,到后面,他甚至天天盼着他来。
毕竟,哪个老师不喜欢有天赋的学生呢?
只不过,他到底是住牛棚的,他也因为出身问题在生产队抬不起头,所以他来他这里不多,就算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直至某一天开始,他来的频率越来越高,他起初只感到高兴,更加卖力教他,他也学得很认真。
可渐渐地发现,他要么一清早来找自己,要么是一下工就往自己这里跑。
他有些疑惑,直至发现有个小姑娘每天总从牛棚外的那条小路去上学,而每每这个时候,他就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她一直往前走,直至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他也年轻过,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喜欢那小姑娘是吧,好好努力,以后把他娶回家。”周教授拍了拍沈阔的肩膀说。
被看穿的沈阔脸一热,瞬间连耳根都红了,但他没有否认,只低着头,小声道:“我配不上她。”
周教授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叫什么,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但这个年纪的农村女孩,多数已经在上工给家里挣工分了,但她还能上学,证明家里条件不错。
再想想沈阔家的出身,也不好多说什么。
要是家里光是穷,咬咬牙努力挣钱就好,但涉及出身问题,真的不好说,他自己媳妇不就是因为被他连累而丢了命吗?
周教授没有再说什么,但沈阔往后依旧掐着这两个点往他这里跑,远远看她一眼,就收回视线。
周教授看着沈阔那痴情样,真是有些不忍心,问:“要那姑娘将来嫁人了,你怎么办?”
沈阔听到这话时,眉头紧皱,半晌都没说话,最后才憋出一句,“那我就不娶。”
“打一辈子光棍?”周教授愕然道。
“打光棍就打光棍。”沈阔不以为然,“与其找一个人将就着搭伙过日子,倒不如一个人过。”
很多男人娶媳妇,除了想传宗接代,还有就是有人伺候吃喝拉撒,可他都已经习惯自己照顾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人,那娶不娶都无所谓了。
“我第一次收到他的信时,他说他已经结婚生子,我以为他想通了,还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把他这头倔牛拿下。”周教授爽朗地笑了,“我刚才看到你的时候,还忍不住多看几眼,生怕自己看错了。原来呀,能打败你的也只有你自己呀。”
“霜儿,虽然沈阔现在还不怎么样,但我相信,他将来肯定有所作为,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你们俩要好好的。”
“教授,我知道的。”林霜压下心头又酸又涩的感觉,对周教授说:“我俩一定会一直好好的,我已经报名参加高考,争取考上省大,到时候他在这里工作,我在这里上学。”
“考咱这里?太好了。”周教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好好考,到时候来了,我给你们系的老师打个招呼。”
“那我先谢谢周教授了。”林霜感激道。
很快,沈阔就回来了,买了不少肉菜。
周教授对此没有意见,就是花了他不少钱,过意不去,一定要给他塞钱,但他就是不肯要。
“教授,咱来您这儿住,打扰你了,这饭钱就当是住宿费了。您不要再坚持了,否则下回咱不敢来了。”
林霜这话总算把他劝住了,周教授连忙说:“那可不行,你们要多来,否则我一个老头子多无聊呀。”
省大食堂的饭菜味道不错,林霜想着日后忙起来,一家子的三餐在那里解决也不错。
周教授今天很开心,还把珍藏的白酒拿出来,跟沈阔喝了两杯。
沈行止小朋友看到爸爸和教授爷爷喝得这么开心,一双大眼睛不停地盯着爸爸那个小杯子,心想这么想应该是给小孩子喝的。
他是这么想,也就这么干的,趁着三个大人相谈甚欢,他的小胖胳膊一伸,小胖爪一抓,就成功抓上酒杯,然后学着爸爸的样子一喝。
“哎呦,你怎么还偷喝酒呢?”林霜是第一个发现的,连忙抢过过他的酒杯。
虽然沈阔酒杯里只有小半杯,沈行止喝的时候又洒了不少出来,但到底是喝上了。
白酒的辛辣劲一下子刺激到小家伙了,他一张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喝了酒。
这东西怎么这么难喝?爸爸和教授爷爷明明喝得这么开心,小家伙委屈得双眼通红,但没有掉眼泪。
大概是因为自己做错事了,不敢哭。
林霜连忙把他抱起,一边给他喂水一边安慰道:“宝贝,没事了,下次不喝了。”
周教授看着他弱小却又坚强的模样,忍不住感慨道:“真是虎父无犬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