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离开了,还是被人带走了?
他无法接受这意外的打击。
东西也不顾,跑出门,疯了似地在树林狂奔,寻找。
他突然意识到,是他自己,离不开她了。
即使她不在他身边,也会有人把她照顾很好。
而他,只是一无所有的迷途者,前方又只有未知,他根本无法向她许诺什么。
只有掏出心肺来证明自己的情感。
他顺着潺潺的溪流,他找到了。
所有的说辞都显得无力,景铮只是沉默,炽热的心脏不会说话,只有他知道,那单向情感的热烈。
即便是远远看着,他内心就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可还是蓬勃跳动着,要他把人搂在怀里,要把人绝对性留住。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人的真实性。
他跑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时候。
她站在潺潺流水边上,平静地凝视河水的波纹,像在阅览一本温和的图书。
他不敢用特别的称呼,他只是唤她姑娘。
即使心里已经呼唤千万遍期待的名称,还是担心会轻浮的把人惊到。
女孩听到呼唤,回头而立。
发丝散漫得不经什么打理,目光淡漠又傲然地鄙视一切。当落在青年身上时候,却瞬间带上温柔的面具,真像是会让人觉得自己被切实地怜爱和信任。
景铮于是朝她探出手,带着满脸的期盼。
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跑去将人抱住,而此时只是极力压制内心的悸动,定在原地。
他像自我催眠,不断告诉自己,不只是一个人在心动。他也是被女孩需要的,依赖的。
似乎只有女孩走过来拉住他,他才能被肯定自我价值。
她确确实实向他走去,将他搂住,拿脸颊摩挲他的颈部,像一个皮肤饥渴症患者一样渴望他的怀抱。
他似乎找到可以留住她的方式了。
动物界要求强者独占配偶,当你无法放下必须去做的一切时候,你不得不用上一切办法把爱留在身边,无论是欺骗也好,控制也好。
反正你会用尽一切去爱他,会把她照顾的很好,你绝不允许他在你面前受一点委屈。
所以你也就释然了。你对自己说,爱情本就没有自由,一边通过这番说辞为自己找好把人牢牢系在身边的理由。
爱情一直都是是自私的。
“你喜欢我的触碰对不对,即便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也会愿意的对不对?”
将她拉入房间那刻,青年突然发问道。
女孩疑惑地凝视他,脸上的笑意有一瞬的浓烈。
但这突兀的表情在那张单纯的脸蛋上甚至却没有持续几秒,就隐蔽在荡漾开桃红色的脸颊下。
“来。”他朝她招手,“坐过来。”
房间里独有一张孤零零的木椅,他张开双臂,微抬向人做出邀请。
她回头看过来,转身走向他,景铮的心脏在颤动,升起极为隐蔽的期盼与炽热的温度。
她过来,侧坐在他膝上,他没在意她的拘谨,拖着她的腿根将人抬起,好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她抱住他后背,眼中波纹泛开涟漪,唇瓣轻启,喉结上下滚动像是想要表达什么,只是无论怎么努力,还是未能成功发出声音。
她手心逐渐向上滑动,直至搂住他的后颈。
景铮的身体窣地一僵,在后颈被按在他人的手心之时,肌肉瞬间绷起,本能就想作出攻击。
最终情感理智纷纷涌了上来,他强压下肉体这股莫名的躁动——遇上强敌才会产生的身体兴奋感。
只当是自己太过激动,和从未经历男女情感的景铮给自己作了心理建设,再次放松下来。
他揽着她的腰,指尖摩挲着尾椎的凹陷,带着不可忽视的体温,隔着衣料传及肉体,她软软地瘫在他怀里。
他深嗅她的脖颈,浅尝辄止啄着她的唇角。
怀里的人微微颤栗,却努力克制着,迎合他的爱意。
久久没有更深的动作。
他已知足,单单拥抱,独处就叫他满心欢喜。
可事实上,若即若离的疏离感从未离开他。
她不像是能一直留在他身边的。
“不要离开我,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你点点头,答应我,好不好?”
问句总是一人的言语独白,回答者也只会是独白者本身。
而这是他唯一可得到安慰的方式。
景铮感觉到她在点头,下巴蹭到他的脸,皮肤间的触碰,每一下,都触及他心底最柔软的地域。
我想爱你好久,好久。
你离开的时候,我感觉心脏好像要死了。
可即使现在人就被抱在怀里,他还是隐隐不安,怕被厌烦,怕分开。
他简直变成患得患失的幼稚男孩。
景铮把外套给女孩披上,紧跟在人身后守护。
十八十九的年纪,本该好好享受生活,如今却要辛苦地和陌生男人一起走野路。
何彪、刘成暗自调侃景铮的护食行为,将人牢牢看着,不愿意让外人看到。
四人继续赶路。
目前距离研究所不过十几公里,若无意外,下午之前就可以赶到。
景铮跟着女孩停下脚步。
女孩总体上比起几个大老爷们还是要来的更敏锐,她眯起眼扭头观望远处。
刘成顺视线而去,大地苍茫一片,他什么都未察觉,正欲追问。
回头对上女孩不耐的目光,登时一哆嗦,吃惊得连到嘴边的话也忘了。
他惊慌地去看景铮,青年面露暖意,柔和注视她,静等她观察好出发。
人男友都没觉得问题,他刘成还多管什么闲事呢。刘成老实闭嘴。
不过,她对人这么的凶,是想到什么坏事了?
上一次女孩的停顿是由于异变体,这一回又是什么呢。
要想安全到达研究所还得靠景铮的帮助,他们依附帮助,绝对不能得罪他重视的爱人。
研究所全权位于城主掌控之下。
得益于他们选择的研究所阵营,四人毫无阻碍地进入研究所。就连带着女孩也一样归属于研究所。
景铮意外地看向面色如常,满脸无辜的女孩。
她适时对青年露出些茫然的神色。
她可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够成功走进研究所的原因,是靠的队友的带领吗?
景铮端详她胳膊的简约图腾,心有疑惑,图腾是他未见过的古代纹路,不是六种图标之中的任何一个。
她是曾经来过这里,还是说被之前带走她的打上不同的印记。
他无从而知。
她沉默的,隐匿在世界里,像随时会消失和破碎的幻影,像是只供肖想的梦境。
他只能把人拉在手心,留在眼中。
基地和外城氛围全然不一样,这里是秩序与狂热,这让新入城的何彪刘成意外稍显格格不入。
城主亲力亲为掌控所有人的状态,为进城者安排了一切,他像是无处不在,时刻监视所有进城者。
研究所成员全部暴露在监视之下,避无可避。
所有的居住者,只有靠着完成日常任务,才好换取必需资源。
所以,只要是肯出力,那便是吃穿不愁。
三人被划到清理的行业,没有另外的选择权力。
于是景铮白天去基地外完成猎杀,晚上再回公寓。
城外猎杀风险大,报酬也高。
他们多半可以选择宽敞的平层。
刚进基地的新人能拥有一百多平的公寓,在末世已经是极度奢侈的。
对比起秦喆三十平的两室一厅,简直不要太豪华。
一天奔波后,景铮总会迫不及待地回到家里。
安静的女孩每次都会在屋内等他,有时候会做好饭菜,简直就和个贤惠的妻子一模一样。
他觉得自己就像处于正常的人生轨迹,结婚,工作,有爱人陪伴他。
只有在猎杀时刻,和狰狞的异变体面对面,他才会想起世界的真实模样。
他的初衷,是调查真相来着吧。
可是必然困难重重,这么危险,他要是离开,他的小朋友要怎么办,让谁去照顾呢。
于是,最初的任务也抛诸脑后,一搁再搁。
事业毫无进展的结果,便是无法抑制的焦躁,他不得不把精力都消耗在进化的异变体上,来舒缓自己的情绪。
嘶吼与杀戮不断提醒着他世界的真实模样,只有疼痛和鲜血让他暂时离开虚幻的甜蜜乡。
异变体进化速度不快,但数量涨势喜人,他不用担心异变体会被杀完,生活好像一直可以这般平静恬淡。
他都快忘记从前的自己了。
他在城外的战斗,完全是单方面的武力输出和实力碾压。
当前出现的所有异变体,均处于他的认知范围内。
再加上十年的经验,猎杀对他来说只是容易的狩猎行为。
景铮的名声顺着队伍传开,嫉妒和敬畏,他通通没有引来。
最终只获得上层的恶意关注。
傍晚的散步被不知看脸色的家伙打断,一大帮人带着兴味十足的坏笑朝俩人涌来。
女孩绕到景铮身后,垂着脑袋想要躲起来。
为首几位瞎起哄,挑逗着女孩抬起头。
一面有人言语刺激地挑衅他,就想要整点事出来。
朱颜玉肤的绝世佳人终于在起哄声里含笑抬眸。
他们如愿以偿,看到一直知晓的,畏畏缩缩的女人,却瞪着眼睛沉默了,像是抑制不住自己的震惊。
景铮:“在害怕什么?”
他们对视,纷纷摇头。
却又被秀眉凤目吸引地再次带着拘谨看去。
为首的鹌鹑一样缩缩脖子,重新将目光落在景铮脸上,再次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嘿哟,护这么牢,还不是被我们碰上了吗,还不如早早就拎出来让我们看看呢,也好替你把把关。”
只可惜青年观察力贼好,他没错过他们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
震惊什么?反正不会是关于他的,那只有身后的女孩了。
怎么回事,都见过她,不应该啊。
这些人,压根没碰上过
“可惜了这张俊脸。”
“你死定了,作为她看上的玩物,怎么能和别的脏东西玩在一起呢,不过既然已经不干净了,那你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怎么着,你们想来和我试试?”他说着扬起手里的匕首,毫不收敛他的戾气。
为首的男人微笑着连连摆手,摇头道:“大可不必如此着急,她只要是空闲下来,多半是会抽时间亲自动手的。“
后面的跟班笑作一团,仿佛可以预见他悲惨的模样。
“他嚣张不了多久了,干脆就让他现在好好乐呵乐呵,到时候嘛,死的更惨喽。”
景铮被一群人弄得莫名,“她”被描述成至高的生死掌控者、人人恐惧的大魔头。
他到底是招惹到什么人?
他也明白过来,之前惹到的女雇佣兵,好像是个厉害人物。
他被雇佣兵的上级盯上了。
而捕风捉影的无聊者,又不知如何胡编乱造把他塑造成不堪且寂寞的无耻之徒。
尽管不少人知道真相并非如传闻所言,他却彻底沦为废旧的棋子,只能等待着覆灭。
何彪、刘成好歹也和他出生入死,就算说不愿意抛弃难得的大腿也成。
他们还没彻底抛下惹上麻烦的同伴。
俩人在角落里躲了几天,暗中观察。提心吊胆一阵,见无人来找他俩麻烦,又渐渐地胆子的大起来。
末世之下,实力是生存的唯一手段。
景铮最庆幸的是自己的灵魂来自十年以后,仗着实力,就算不少人冲着功绩跃跃欲试上来挑衅,也没敢真正找他麻烦。
最近,不少人从外城被送进研究院。
景铮完成任务下班,遇上了熟人。
“黄野?”景铮看着熟悉的背影,试探性喊道。
猫尾男人回头,“瞄~”
“不好意思。”他立马尴尬捂住嘴。“巧啊。”
他们告诉景铮,外界病毒全局爆发。
荒芜的南部,只有腹地是唯一的选择。
N城的幸存者正大批地进城。
黄野跟着研究所的招募队伍来到城里。
这是理由之一,另外,城里那些安保队的把研究所的形容的神乎其神。
逐渐被异化吞噬神经,便来研究所碰碰运气。
郑潜侬选择跟随他的副队,“现在异化很常见吧,异变生物进化得危险程度极高,太容易感染了。”
天色暗淡,路灯一盏盏亮起。
女孩过来找他了。
她一步步走进他视野,时间仿佛都停滞。
郑潜侬的声音逐渐在他耳边梦幻起来,景铮目光温柔,像是柔软的月光,虽不炽烈,却包裹着极其浓厚的眷恋。
而声音断下去好久了。
景铮总算察觉他的异常,将人拉到一边,他手都在抖。
他声音压得很低,“你怎么招惹上的她”
景铮皱眉不悦,“什么意思?”
那人往那女人站的方向瞄了眼,声音压的更低了。
虽然怂的很,但至少还算仗义,这会儿还想着朋友。
“要命啊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的老天!”看景铮显现的茫然疑惑,他不由叨咕。
“这可是个疯女人,你怎么和她搞在一起了?”
“你搞错人了吧?”
他终于感到实实在在的违和了,打断他极其细小又激情澎湃的演讲。
双方都清楚,疯女人的指向对象,朝夕相处的伴侣,怎么可能会是那声名在外的传说人物。
“哥们,我还能骗你不成?”
“就她,给我八辈子都忘不了”
他的形容可能夸张,但也就是表达那么个意思。
听闻此言,景铮立刻警觉起来了:“你和她这么熟的?什么时候的事?”
“啊?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你还是趁着没和她纠缠太深,找机会赶紧离开吧。”
“不然,迟早被整死。”
这些直白,却又体现着话语者忠告的语句在他耳边不断徘徊,之前就存在的种种疑惑也一起浮出脑海。
她究竟是……
他回头去看她,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等他的模样实在乖巧,触及他心底最柔软之处。
郑潜侬也看的清楚。
他弱弱发问:“你该不会?”
时间是会改变人的。
末世里这句格言由甚。
可是连本性也会改的这么彻底吗
他犹豫着没有问出口,却是迟疑了。
如果说真搞错了,那他岂不是就成了个罪人,毁了美好明媚的阳光,摧毁朋友的甜蜜梦乡。
“我们,过去说吧。”
灯光撒在她的衣角,明媚而温和。
郑潜侬平静许多,虽然心里还是感觉不安,但也没那么怕了,抹去那些应激反应,只当是个见朋友对象的家庭场,“走吧。”
还是得试探试探,总会露出马脚的。
没想她是毫无掩饰,完全对他视而不见。
她眼里只有自己的男友,而根本不在乎其余的所有人。
郑潜侬也是无语了。
或许,是他怀疑过度。
又或许,是他真的记忆错误。
黑夜中,有灯是为他而亮
回到家,她双眼澄澈的地望着他,眼里碧波荡漾。
一如相识不久时,她赏赐般的主动拥抱他。
景铮攥着女孩的手腕,不愿意放开。
他具有人类的劣根性,他恶劣且自私,他控制欲强又性格孤僻,他是不配有爱人的。
没有人会愿意和毫无利益牵扯的男人一起,面对接踵而至的麻烦。
即使再怎么存着私心,也不应就此使她暴露在危险中。
那就,干脆一直藏在房间里,不让外人看到好了。
但爱意中善的面又不允许带给她伤害。
他自暴自弃地放弃自己的依赖,他暗示女孩伴随他的危险。
那么高傲又不喜欢吃苦的人,绝对会和开始分别时那样与他再见。
他等她主动提出分别,也好彻底叫他死心。
他等了许久,一天又一天的沉默使他在期待中忍受极度的不安。当下的安稳与欢乐,本都不该属于他,是他偷去别人的人生。
他本就该孤身一人走向未知的迷途。
不过,今天以后,景铮再也不必担心了。
第二天清晨,屋里静悄悄的,没有额外的气息。
他第一时间去翻贵重物品。
没了,全没了。
他从未和她隐瞒自己的贵重物品存放地,因此也只会有她能将它们带走。
是她主动离开了,一言不发地走,连带着他的晶核,他的资料。
他拿起最后残留的一枚晶核,苦笑,倒是还给他留了一枚。
是好让他留着念想,永远沉浸在思念与回忆之中么。
好狠心啊。
他心脏抽疼,难以呼吸。
被高高抬起然后再随意丢下,当他以为自己终于得到垂怜与欢喜的时候,他所爱戴的,又带走他的一切,将他无情抛弃。
是他的错,他带来了麻烦,他给不了她荣华富贵。
所以,她去找权势了。
景铮面如死灰,他眸中光芒暗淡,他沙哑着嗓音敲隔壁的门,“我们出发吧。”
信息在腹地的传速类似于蚂蚁窝。
只要是单独出门在外,挑衅、围观都快使他习以为常。
景铮在木椅上霍霍地磨刀,刀刃已经磨得锃亮,都快可以用来当镜子,可他依旧不满意似的,享受着一声接一声挠耳朵的摩擦。
他终于又片刻停息,他将刀举在眼前,银灰色的金属薄片对准日光,反射的白光明晃晃地闪眼睛。
何彪、刘成等在边上,惊恐得一言不发,激励降低自我存在感。
面前的青年太可怕了,似乎下一秒就要拿活物来测测刀的手感。
窗外的窥视者难受地眯上眼,他知道自己八成暴露了。
于是也不再躲藏,他大力地捶门,呵斥着青年的窝囊,不敢与他争锋。
没错,又只是单纯的激怒和挑衅。
这些满身力气的家伙,似乎总算在无止境的猎杀外找到了别的乐趣,他们不断地找上门,再被赶走,再呼唤下一波人过来。
他们不知是受了什么趋势,还是能从这样的方式中追求到利益。
景铮猛然开了门,男人一下没了倚靠,冲着利刃的尖端跌落。
他恐惧地闭上眼,不用想都知道,下一秒,就会有血液从他胸膛喷涌而出。
青年不屑与他直视,迅速收回刀,扶住他的肩膀。
男人脚软,没站稳,跌在地上。
他几乎是无法抑制地本能性颤栗,他差点就要一命呜呼。
外界的传闻都是假的!这人,他根本招惹不起。
景铮愉快度过了没有骚扰的几天清闲日子。
女孩离开的第三天,是满月。
昏黄的月光倾泻其下,公平地笼罩幸存者以及异变体。
这晚过后,城外聚集的异变体毫无原因地多了起来。
即便是高水平的清理者,也觉得力不从心。
景铮再次成为景徜霄,麻木地杀戮。
异变者与人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此人类别无选择。
景铮在野外任务时候,闻到浓郁的香水味,从警戒线一侧传来。
他已经被刺激到连续打好几个喷嚏。
是遮盖人的气味的低级手段,不过的确可行。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附近有人生存。
他突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熟悉的背影在远处站立着,直叫他心惊。
太像了,会是她吗?
景铮快速奔跑着脱离队伍,他追逐黑色的身影一直进入密林。他彻底越过安全界限,虫族的吵闹与植物的喧嚣刹那充斥他耳畔。
黑衣的女人以棕色的木制面具遮住五官,但仅凭周身独一无二的气质,他就能发觉熟悉感。
她在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喉咙中溢出兴奋的低声尖笑。
她离开的几天不知经历过什么,如今疯狂的模样让青年也难以对付。
景铮好不容易弄掉她的面具。
“果然是你。”
她慌慌张张想要把脸遮起来,骂骂咧咧地否认,叫他滚开。
“别遮了,没用的,我都看到了。”他倾身凑近她,报复欲和压抑许久的难受全都涌了上来,甚至压倒了重逢的喜悦。“又见面了,小家伙。”
景铮握住她的手腕,防止她继续抓狂一般的搞破坏,好迫使她抬起头,看清自己的的面孔。
她紧闭双眼,面目狰狞。皮肤苍白,青红的血管已经成为黑紫色,几乎可以透过皮肤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怎么会讲话了,啊?”他帮她把碎发捋到耳后。
女孩歪着脑袋,神色逐渐舒缓。
景铮心脏在那瞬间几乎停止跳动。
那一瞥叫他永生难忘——血红色的瞳孔,以及红酒那般殷红带血的瞳孔。
还有那,清晰透彻的眼白。
她简直是地狱来的魔鬼。双眼里满满都是绝望与痛苦,多到溢出来淹没围观者,灼烧人的精神。痴迷地追求血液与死亡,引发这类苦难,使她兴奋与欢愉。
那异变体即便顶着人类的外皮,却已不再拥有正常的眼睛,更加没有人类的意识。
她身旁都是蠕动扭曲的异变体,一窝蜂地朝男青年涌去。
她嗤嗤地狂笑着,躯干化为扭动的枝条,钻进土里。
的确是她的外壳不错。但已经没有时间再留给景铮作思考了。
他接连不断地开枪,一直到子弹耗尽,所造成的伤害几乎可以不计。
打退最前面的一批,下一批又前赴后继地涌上来。
闯到警戒线外就是自寻死路,他进入怪物的大本营。
骗了他一路的保护、那么多的宝贝,成为怪物还要来害他。
景铮不停挥舞着匕首来打退异变体,高强度的战斗很快使他精疲力竭。
他还想找她对峙,他还不能在她面前窝囊地倒下。
景铮早就被弄得伤痕累累,鲜红的血肉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的艳丽,像花一样,一朵又一朵的绽放不停。
本可以安分享受至高待遇的高等幸存者,被欺骗打击成极为弱小的花朵,随时都会破碎。
景铮喉间涌上腥甜,他的坚持毫无意义,他在感情的游戏里一败涂地,他好像快要不行了。
眼前的景象有些朦胧,他在喧嚣的异变体之中听到隐约的直升机的轰鸣。
但这好像不是他的幻觉,是研究所的刚好经过么。
异变体暂时被直升机的风劝退,迷惑他的异变体还在后方嘶吼。
几人从飞机上跳下,举枪击退了跃跃欲试的猖狂异变体。
不管景铮怎么营造强势的氛围,此时他实际不过强弩之末。
景铮痴迷地盯着面前的棕发灰面具的白色研究服,他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虔诚般亲吻女人的手背。
他匍匐在地,眼尾泛着可怜的粉红,清透的泪珠朦胧他的双眸,他打开充斥着悲哀与恐惧的沙哑嗓音,缓缓开口道,“请不要留下我,请您帮帮我。”
灰色面具没有遮住女人的嘴唇,就像玫瑰一样娇艳而扎人,她高高在上的姿态刺痛挣扎的苦难者。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可怜的青年,轻蔑地扬起唇角,忽而笑了。
红唇微启,她接住男人向上探出的空虚的掌心,道“如你所愿。”
景铮被作战员扶起来。
女人的脖颈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那未消退的吻痕在脖子上格外的艳红。
景铮只觉得这抹红色格外扎眼,他双目赤红,肩上被人扎了镇定剂,失去最后的意识。
看来,保命的手段也不必用上了,实在是,太好了呢。
何彪刘成找到景铮的时候,人正在医疗站,人松松垮垮地站在树荫里,眼神涣散。
他们呼唤了好几声,青年才堪堪回神。
他神经依旧亢奋,但身体看起来应该很疲惫了。
盯着发肿的眼泡,面目呆滞地看向他们,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
他怎么会认不出,自己在那不舍的欲念操控下留的吻痕。
一模一样的痕迹怎么会出现在其他人脖颈上。
她倒是一点也没发现,或者说压根不在意。
就他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以为自己次次在人耳边低语,引诱般的拽着人步步沉沦。结果直到自己一无所有了,才好终于清醒过来。
自己在她那里,完全像是个跳梁小丑,原先还自以为是地以为那些肮脏阴暗的心思都藏得牢牢的,却不曾想早就被探知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说,她的安静,沉默都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做?
她还做到这种程度,即便是在末世,也有些太过火了吧
即使只是伪装成猎物,为获取猎手的亲睐。
但又完全没有理由,还是说只是单纯的个人恶趣味罢了。
漂亮又勾人的外貌,全部只是她的伪装。
臭名昭著的马蒂瑞安,早就把爱情游戏完了个遍。
搞什么啊,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真感情什么的。
前段时间真就是他自作多情,自取其辱。妈的,她还真就看戏一样地陪他玩。
景铮现在就感觉自己像一个小丑,真是叫人悲哀啊。
他这么费尽心机在她面前耍那些小花样,怎么可能不被看穿,她就盯着他,又什么都不说,还真就让人以为自己遇上天命了。
结果就景铮自己沉醉与这段感情,她却像观众一样,影评人一样看着他。
那还得感谢她给的这段沉浸式的游戏体验了
妈的,现在越想就觉得自己越可笑,不对,可笑的不是他,而是因为碰上的对手。
【好呀,你,既然我对你的爱已经没法减退了,你都让我疯掉了,那也得承担一点后果吧
这么会演,现在这么久演不下去了,我让你感觉无聊了?
不过你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爱上你了,飞蛾扑火那样的,无可救药的。
我真是废了。】